杜丽英与赵青离去了,说是下午还有些活要忙。临走前杜丽英伸出她那只手,勾了一下晏曲闲的鼻尖,都有些痒意。像将远行的大人,不放心地细细嘱咐家里的孩童:“若是太累,就先收拾出床,或者今夜就在杜姨家睡了,明日杜姨便来帮你一同收拾。”
晏曲闲看着她,也不说话。女人却是想起什么,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晏曲闲明了,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那晚上来杜姨家吃饭。”
晃在晏曲闲面前的手收了回去,他站在叶荫下,瞧着赵青和杜丽英走上小径,旁的杂木似乎都有些不舍,新长出的叶都借着风努力伸了伸,想挽留两人的衣摆。
他忽然抬高声音喊了一声:“杜姨,想吃鸡蛋。”
径上的两道身影愣了愣,随后身形一转,隔着远远的,都露出一个比日光还要灿的笑来。“好!今夜保你吃个饱!”赵青明明没用多大的劲喊,声音却荡在山谷间,一下一下的撞着草木。杜丽英还是笑,晏曲闲只看见她也说了句“好!”
两人的身影被层层叠叠的绿淹没,风一吹,便是一阵绿浪。晏曲闲的一只手扶在了石桌上,另一只手接住了自己的泪。不知山中不显身的精怪偷听多少话,此刻趴在他耳畔,一下一下地复说。
连带着情谊都不知道被放大了多少倍。
那水意挂在睫毛上,朦得他什么也瞧不见。眨了眨眼,才都落下去。手心湿润一片,清风带过,又慢慢消失。
温热的触感却是再也忘不掉。
晏曲闲收了泪,还细嫩着的手抬起,慢慢用衣袖抹干净残留的水意,只把此刻的绿藏进了记忆中。
因为他快是个大人了,可不得再哭鼻子。
即使这快再快,也要四年之久,可少年人心地天高阔远,一只溪流潺潺都能弯弯延延到天涯,途中踏山关,携风霜,青山拒它,它亦纵百川。
时间只不过是匆匆日月转,又怎么难倒少年郎。
晏曲闲正对屋前,细细打量。
原先都没注意,几根藤萝都攀了屋顶,蔓条丝垂,勾着窗棂,拦着淘气的日光不让进屋。整个屋子,都被娇嫩的绿意缠的无可奈何。
少年收回视线,一只手压下放在石桌上只比他矮了一些的竹筐,从里面挑挑捡捡,又找出块布来。
这块布虽然瞧上去灰灰的,实际却干净的很,闻起来还有些淡淡的皂豆香。他将杜姨给他的那块布连同这一块,轻轻丢进了赵青哥早打好的水的木桶里。
山间的溪水当真凉快,布刚坠到水面,溅起的水珠都冰的晏曲闲抖了抖,两块灰色的布在来另一处地方玩的溪水里飘呀飘,随后像是玩累似的,悄悄沉到了最底下。
少年人的手却调皮,破开水面就将其中一块捞了出来,在还略有些稚嫩的哼调中被带进了屋内。
晏曲闲先去擦了那木床。
褥子早就被收起,杜姨同他说放在这里的那块许多年没用过,或许潮了,也或许生了虫。带着木纹的陈气床板忽然间被鲜活的溪水那么一擦过,都显得清凉了不少。
擦一下,便在灰中留出一道鲜润的道路来,逗得晏曲闲自己都先玩了起来。从床头擦到床尾,那块布此刻都已变得脏极了,灰尘们被水汽黏在一块,一斑一斑地堆在布上。
晏曲闲找了个地,将脏布放好,又跑出门外把另外一块浸满溪水的布拿起,在柴垛旁的藤上将水拧落了些,才又走回屋内。
这次他又把床板擦了一遍,布上已没了什么灰尘,少年才蹲下身子,仔细的把床角与床边擦干净。
听着简单,却费了晏曲闲不少时间,他做的细致,那些看不着的地方也要费心思弄干净,到最后头都快探到床底,发现床板下落了好多蛛网,一层一层随着悄悄带来的风晃动着。
随后床板就被一块一块拆了出来,少年才十四岁,拆木板的时候费劲,将木板放到一旁就更是费劲。
这些个活做下来,全屋子里只有床架是干净的——晏曲闲也不知道贴到哪,蹭得满脸灰,手上更是没一处地方是不落灰的,甚至都有些蛛网落在了手中。
晏曲闲呼吸都喘了些,站在窗前看着那靠这墙壁的床板,抬头一看,窗外绿意斐然,几只蝶飞过,晃晃悠悠的玩闹。
最后他慢慢把那三块床板搬到了溪旁。家门前的溪水再往上走几步,就能看见个大石头,同东溪边的那个大石板可不一样,这是实打实的天然石头,石头旁有个小小洼地,里头都是走错路跑进来的溪水。
晏曲闲就在那,一会用布将木板里里外外都擦了个遍,一会将脏透了的布放进小水洼里认认真真的搓洗。
原本清澈的水洼很快就成为了灰尘撒欢的地方,几道溪水打下,又驱着它们往山下跑,还了水洼一个清净。
日头偏了些,待木板全都干干净净了,晏曲闲额上也沁了不少汗。少年的腰都有些酸,双手最后将洗好的布拧干,晏曲闲终于慢慢的直起身子站了起来。
几块木板懒洋洋的围靠在大石上,上面湿意依旧,晒着有些暖乎的阳光。少年将布放在了石头还空出的地方上,跑去一旁的林里掰了许多大片的叶子,他也不知道这叶子叫什么,但每片都有他身子这么大。
那脉络清晰,仿佛也供着林子的心跳。
大叶被一片一片地放进溪水里,一只手拽住它们,浸在水里摇一摇,再拿出来抖两抖,把挂在叶上的水珠晃掉,最后把它们铺在旁边的空地上,再将木板搬到上面,均匀的晒着光。
一项大事业完成,少年拍了拍手,又弯下腰捧起冰凉的溪水,给自己洗了个脸。晏曲闲想:他真是天底下顶厉害的小大人。
溪水拂过脸,带走了久弯腰地疲惫,少年又是那个精神百倍的少年郎。
他又看了眼地上整齐铺着的木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往屋子里走,一阵风起,仿佛答应了少年替他找看这些个木板。
晏曲闲拿着布回到了屋子里,将它们放在干净的床架上,又来到院内,弯腰使劲抱起那桶已脏得不成样的水桶,走到屋旁一处茂密的木丛里倒掉,风晃得也沙沙作响,他没忍住也哼起了歌来。
那曲调是李说书常哼的一段,词他一直记不
清,就连调有时候都唱偏。可他还是哼着,哼到不记得的地方,便随便唱一两个音糊弄过去,后面竟照着这样完整的哼下一段曲来。
木桶里又装满了水,他这次直接扛进了屋内,又把竹筐拿到了门框外放着。他瞧了瞧里面,一个剪子可以等着修藤用,其余一些杂七杂八的工具他今日还暂时用不上。
至于扫帚——晏曲闲记得是放在了那间堆着竹篮的屋子里。等他将主屋里头的木具都擦完,再将地给扫一扫。
擦那些木具没有清洗木床用得时间久,少年用了两盏茶的时间便弄完了一切,甚至连窗子与门框都仔细擦了擦。
少年弄的气息都有些热,但打开的窗送来了一阵爽风,晏曲闲便又觉得舒服了,跑去另一间屋子里头拿出落了灰的竹叶扫帚,用湿布擦擦把杆,就在屋子里扫了起来。
厚厚一层灰被扫出了门外,藏进了泥下,而屋子里头落了阳光,耀着整间带水意的屋子都清爽了不少。
晏曲闲的心又被填的满满的了,就像这件满是阳光的屋子一样。
他抽空去了趟溪水上,给已经干了一面的木板们翻了个身,换另一面仍旧湿漉漉的板面继续晒。
随后少年终于回到院内,洗干净手,拿出布袋里的那颗青果,去溪边洗了洗,蹲在溪水旁就张开嘴咬了一口。
清甜入喉,一丝酸意也没有,被溪水洗过之后还带着山间的清凉意,仿佛脆脆的果肉里都是碎冰,都让少年忍不住这滋味幸福得眯了眯眼。
果肉很快被吃完,只留下个水亮的核。晏曲闲到是还想再吃一个,可他手头里却只有一个,少年的手抓着核,浸在冰凉的溪水里,他视线一抬,便看见了溪边还在长着的小树上。
他眸中一亮,仿佛溪水流进了里头,绕着那纯真无邪的念头转啊转,最后控制着少年跑到东侧篱笆外,寻了个开着一朵小白花的地旁,自己倒是不嫌弃的挖起了坑。
随后一双满是泥土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果核,仿佛往日那些重要节日要祭祀似的,给它摆在了最中央,又用手抓起泥土,轻轻盖上面后压实。
是个好地方,旁边还有株小花陪着它,来年定能长出许多许多清脆的果来,若是那时候还能遇见那拿着拨浪鼓的小孩和温婉的女子,他绝是要给他们满怀的果子。
那株花随风摇了摇,仿佛在赞同他。玉白的花瓣颤颤,瞧这像是在打量自己的新邻居。晏曲闲安静地笑了,跑去洗了个手后回到院内——今日走了许多路程,又将屋子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擦洗干净了,十四岁的少年郎精力再旺盛,也总有用完的一刻,如他现在,便困的有些不知天南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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