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春蒐后,皇帝忽然称病,宣布朝中诸事皆由太子暂理。
“看来陛下当真有意让位于太子殿下了。”
“是啊,先太子之死对陛下打击太大了。”
“倒是有一事让人奇怪,今日有人弹劾荣骁王,太子殿下没像往常一样帮他说话,还罚他在家思过。”
“以往太子殿下和严巍可是绑在一起的,严巍作恶多端,常受弹劾,太子殿下和部下常为荣骁王辩驳,怎么如今太子殿下掌权了,反倒是不再帮着严巍了?莫非是卸磨杀驴?”
有人捋着胡子,深思道:“咱们也不用幸灾乐祸,兵权还在严巍手中,太子殿下此举不过是敲打罢了。”
“是啊,这严巍太嚣张了,我看他真的是太膨胀了,我听说在春蒐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严巍驳了殿下颜面,殿下自然不悦。”
“何事?”
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据说是跟翡娇郡主和那沈府的沈盼璋有关……”
一众人附耳议论着,不远处的沈钊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两袖清风的傲然模样,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与此同时,荣骁王府。
“您在家歇一阵也好,自您回来后日日忙碌,正好借这个时机好好调理身体。”康乐怕严巍为今日被责罚一事心生闷气,特来排解。
但被罚在家思过的严巍显然没有众人以为的不悦。
今日阳光正好,严巍特意叫人将竹榻搬到了庭院中,此刻,他赤裸着上身趴在竹榻上,让康乐为他施针,任由春日暖阳照在他身上,康乐说的不错,自他回来后,从未像今日这般惬意。
自春蒐后,他一直在想一件事,一件他没放在心上,所以被他忽视的事。
“康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会为我的婚事在意。”
康乐施针的手顿了顿。
“理论上来说,这话没错,王爷您和翡娇郡主定下婚约,这件事本身就阻止了您和夫人再有任何可能。”
“可……”他突然起身,康乐堪堪避开施针的手。
“怎么了?”康乐问。
严巍一脸凝重,又摇摇头,趴回竹榻上静思。
康乐施完针,正要在说些什么,发现严巍趴在竹榻上,眉眼紧闭,竟是睡着了。
自从他待在严巍身边,很少能见到严巍睡得现在这样安稳踏实。
隔着眼皮,严巍的眼珠轻动,应当是做梦了。
严巍梦到了他成婚后的第三年。
战王刚去世没多久,他被关押进了牢狱。
他得罪的人实在太多,有人见战王去世,他严巍没了靠山,自然有人不会错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没有罪名,便给他安个罪名,妄图治他于死地。
在狱中,他受了很重的刑,却依稀记得,沈盼璋那时来狱中来看她,吓得一直哭。
生鹤儿时,她那么疼,都不曾哭,但那一次却为他哭了……
后来,他被人从狱中放出来,这才知道是她去找了薛观安,请太子救了他。
但那时他的自尊心太强了,一直为她寻薛观安帮忙一事生闷气,以至于后来随军去南越,也是因为堵着这口气。
临行前,他在城门口,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那句话。
“沈盼璋,你嫁给我,可曾后悔了?”
那天的太阳很大,日光照在她白皙的面庞上,她眸中带着离别的伤感和不舍。
“从未。”
“好,那你在家等我回来。”
他翻身上马,驾马走出去很远,回头时,她明明还站在原地望着他……
严巍缓缓睁开眼,眼前是空荡荡,他缓缓起身,阳光已经从他身上移开,照向别处。
可身上的余温提醒他,刚才太阳分明来过。
……
“爹爹,咱们不回府吗?”
严文鹤被严巍从书院接回来。
“去找你娘亲。”
严文鹤眼睛一亮,随即他又嚷嚷:“咱们得先去一趟街市,好不容易去见一次娘亲,可不能空着手去,我要给娘亲带她最喜欢的糖酥,还有樊楼的香鸭。”
话音刚落,严巍指了指旁边,严文鹤看过去,看到了旁边包好的食盒,眼睛更亮了。
“爹爹,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严巍勾唇一笑。
马车从书院回来,很快拐去了薛府。
薛观安刚从外面喝了酒回来,本就心情不佳,看着上门的父子二人,他心中不耐极了。
“伯伯,我来看望娘亲了。”严文鹤主动拎着食盒,摆出一脸讨好的笑。
“盼璋出门去了。”
闻言,严文鹤小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扭头看向自家爹爹。
“她去哪了?什么时候会回来?”严巍面色未改。
自数日前沈盼璋离府后,薛观安心中便憋着一口气,今日严巍父子上门,他心中的燥闷算是找到了出口。
“看来荣骁王是不知道“自重”二字是怎么写?我看文鹤年纪虽然小,但是想来应该会写这两个字,文鹤,你有空教教你爹,自重两个字是如何写的。”
薛观安话里有话,明显在阴阳怪气。
一听这话,严巍立马就火了,他上前一步揪住薛观安的衣领。
“薛观安,不要以为我不会动你,我不过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一直给你脸!当着孩子的面上,你说什么混账话!”
“严巍,到底是谁混账?”
薛观安挣开严巍的拉扯,盼璋不在,他也不愿再装下去。
“上次在霞栖山,盼璋差点遇害,归根到底是因为你,你怎么还有脸来?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可你若真心为她好,就不该一直在我们眼前晃!”
上次霞栖息山的事,严巍也自知理亏,是他连累了她。
“她不会出事的。”他冷声。
“盼璋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你竟然还悄悄派人跟着她,你到底想做什么?”自那日从霞栖山回来后,府外一直有人盯着。
提起这茬,严巍理亏。
“只是保护,不是监视,”严巍色厉内荏,耐着性子解释,“他们不曾向我汇报你们的一举一动,只是防止有人对她不利。”
“嗤,严巍,你还要不要脸!”薛观安彻底翻脸。
“薛伯伯,你不要这么说我爹爹。”严文鹤哪里见过这阵仗,不想看到别人欺负他爹。
严文鹤在场,严巍压制着戾气,克制着脾气。
“既然她今日不在,那就劳烦薛大人等她回来后通传一声,鹤儿想见她,请她有空去南巷一趟。”
说完,他牵着严文鹤正欲离开,身后传来薛观安咬牙切齿的骂声。
“严巍,你无耻!”
“什么鹤儿想她,我看是你狼子野心!你还敢请她去南巷?我是盼璋名正言顺的丈夫,你到底想如何?难不成想做她的外室不成!”
严巍没曾想过薛观安这样一个斯文的人会有这样气急败坏的一面,他真想让沈盼璋来看看。
薛观安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后面飘,严巍阴沉着脸走出薛府。
刚走出去,严文鹤扯了扯他的手。
“爹爹,薛伯伯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们来找娘亲。”
“只是不喜欢我,没有丈夫会喜欢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子常见面,他生气是正常的。”严巍忍着怒气解释。
严文鹤点点头,随即又问:
“爹爹,外室是什么意思?”严文鹤很是好奇,仰着脸问严巍,“刚才薛伯伯说你想做娘的外室,是什么?”
这下,严巍脸色黑如锅底。
他一言不发,强忍着怒意,将严文鹤带去马车旁。
“带鹤儿驶去百米后再来接我。”他黑着脸吩咐。
马夫和护卫一头雾水,但是还是按照吩咐行事。
马车刚一走远。
只听原地爆发一阵怒骂。
……
马车又驶了回来,车帘打开,严巍上了马车。
严文鹤看到他爹面色比刚才好了一些,但他很会看眼色,想到刚才“外室”那个词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不然爹爹也不会气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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