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伤势很重,他死得比宋晖月预想的还要快许多。
短短五日,此事便已昭告各宫,皇帝下令以最高礼制下葬。
五皇子死前,一直狠狠地盯着窗台,好似要留住或者穿过什么。
然而他已病入膏肓,无力回天,那双眼宛如将死的鱼白,不带一丝色彩。
昭清哭了许久,在周围无人时,淡淡止住了那点悲伤。
皇室之中,亲缘远比想象中淡薄,她心底是有那么一丝伤感,但此刻已不曾残留太多。
更多的都是做戏为皇帝看。
以五皇子的资质,恐怕难堪大任,昭清从没指望过他。
也没想过他死得这样凄惨。
“你太没用了,连是谁杀你都避不开,也没留下什么证据。”昭清眼尾仍旧带着红意,她几日都没睡好,“没用的人在宫里活不长。”
五皇子听见了,他似乎震惊地转过头想说什么。
可没有力气,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昭清慢慢起身,“你死后,我会多看看你的。”
“好歹姐弟一场。”
......
*
五皇子的葬礼声势浩大,请了五位高僧为其超度,彩色的经幡随风飘扬。
积雪慢慢化开,已经到了初春花开的时刻。
金丝的棺木在礼乐之声下缓缓抬起,这样的场面无比安详。
昭清一身素色,望着远方的山脉,宫里积雪化完了,然而远方山顶还有些残雪。
一众皇子公主皆来为他送行。
包括宋晖月,尽管昭清怀疑她,但苦于没有证据,她仍旧好好站在那里。
宋晖月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恍惚,她面色苍白,在素白的衣裳前更显出憔悴。
五皇子生前算个祸害,此番死去,真正为他默哀的人并不多,不过维持着表面的哀悼。
平日尚是宠爱的皇帝,连面都没露出。
宋晖月听着那些空灵的赞歌,讽刺地想,这样一个人,只要上天有好生之德,又岂能放过他?
这一切简直像场天然的报应,五皇子死于平平无奇的一次游玩。
而他也没有放过自己,死前也拉了个垫背的。
黄色的纸钱飞舞,宋晖月透过重重黄色与昭清对视。
今日是个阴天,她恨恨地看着自己,因为五皇子的死,因为过去的一切。
宋晖月心底发笑,她恨她还来不及。
两人一言未说,彼此却心知肚明。
这场葬礼花费许久,下葬之后还要由高僧诵读七七四十九天,保准其魂魄得以进入极乐世界。
散去时,宋悦礼三两步追上宋晖月,小声问道,“真与你有关系啊?”
“我有这么大能耐?”宋晖月淡淡回答,“若那巫蛊之术有用,大家都足不出户光扎小人得了,世上还有什么完不成的事情?”
“也是。”宋悦礼安静下来,一时无话。
他转过头,眼底含着些怜悯,动了动唇,“这些年,谢谢你了。”
这是场短暂的告别,和亲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人尽皆知。
宋晖月垂下眼睫,“我只有件事情恳求你,倘若我死了,每年过节,替我烧些纸钱。我也好找到回故土的路。”
周国曾有传说,倘若人死后,世间人对你无牵无挂,那么你便会成为孤魂野鬼在外流浪。
宋晖月还不想生生世世都飘荡着。
宋悦礼眼底闪过一丝晶莹,转瞬便消逝在风中,“好。”
*
她去六部拿东西,皇帝既然发话,事情便好办许多。
管理嫔妃死后首饰、吉服的是个年长的女官,如今周国女官甚少,只留存着前朝考取的那批。
她面容素净,只说道,“梅贵人的东西如今已尽数整理好,只要将东西登记在册便给您送去。”
“今天我不能带走?”
“近日刚忙完新年的祭祀,人手有些不足。”女官耐心解释道,“最迟后日便给您送去。”
宋晖月点点头,她又提了个请求,“那我今天,能不能看一看那些东西?”
这点要求不高,女官看出宋晖月眼底的恳求,不由得有些怜悯,点了点头,“您随我来。”
六部收管嫔妃服制的地方,打扫的十分干净。
进去时正有两个宫女擦拭着地板,里头柜子很多,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个位分的用品,平时好好打理,以防损坏。
女官将梅贵人的东西从柜子里取出来。
她的东西很少。
生前是皇后侍女,后迎入宫中,常年在几乎等于冷宫的地方居住,因此留下的只有两件东西。
那个红玉发钗和封贵人时赏赐的金乌钗。
凡是册封,都会赏赐些发饰来彰显身份,宋晖月拿起金乌钗,“这个不用了,留在宫中便是。”
她不喜欢和宫里牵扯太多的东西。
宋晖月慢慢拿起红玉发钗,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太久了,久到她对母亲的印象早已变得模糊,以至于她记不清这是怎样一个人了。
旁人称呼她“梅”娘,她姓什么并不重要,名字里有个梅字,便这样叫了。
宋晖月后来从旁人口中拼凑过母亲的模样,她侍奉皇后时一心为主,与人为善,周围的侍女最喜欢这个女子。
皇后尚来宫中不熟悉时,梅娘夜里会替她搜罗些宫外时兴的话本,也会替她做些解闷的玩意。
直到那夜皇帝负气离开,她也只是恳求皇上体恤皇后身子。
结果却成了不幸的开头。
皇后厌恶梅娘这么多年,昭清恨着宋晖月这么久。
泪水砸在红玉簪上,小时梅娘用这个红玉簪子哄过她,每当宋晖月哭着时,她便从袖子里拿出这个红玉簪子摇晃。
小孩的眼睛对色彩不敏感,因此血红的颜色便引起了她的兴趣,宋晖月也就安静了下来。
她与阿娘的谈话,是小小的宋晖月与年轻的梅娘的对话。
如今宋晖月想问的事情,都得不到回答。
她想问---
阿娘,你希望月儿怎么做?
宋晖月曾经从贵人那里得到过答案。
阿娘希望你走远,路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那现在呢?
宋晖月泪如雨下。
她与阿娘的最后一丝联系,是不是也不在了。
*
不知为何,离开六宫时,宋晖月忍不住驻足,再摸了摸那红玉簪子。
女官只静静看着她。
明天、或者是后天,自己就能拥有它了,宋晖月依依不舍地把东西放下,这才离开。
次日一早,宋晖月却收到了昭清的邀请。
她并不打算去,宋晖月认为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说。
但随行的侍女微微笑道,“公主说,有您一定想要的东西。”
宋晖月沉思片刻,“我即刻起身。”
昭清选的地方在南春庭,宋晖月曾与张长惜相会之处。
周围白雪尽消,枯黄的枝干已经抽出些许嫩芽,梅香更盛。
昭清微微抿了口手里的热茶,冷冷地看着宋晖月。
五皇子死后,她穿戴都素净了许多,然而身上那股娇纵的劲倒一点没变。
宋晖月往日让着她,还是心中有所顾忌,她爱惜自己的生命。
如今是不怕了。
宋晖月缓缓坐在她面前,“什么事?”
“.....你做了什么?”昭清淡淡问道,“即便我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在对待男人这方面,你有天然的天赋。”
宋晖月皱眉。
她在发什么疯?
一片梅花瓣慢慢飘落在茶杯里,掀起微弱的涟漪。
宋晖月意识到,眼前人或许在此前见过她与张长惜见面。
这不稀奇。
宋晖月几欲发笑,不明白昭清还有什么不满意。
她没有的东西,她都轻易得到,“是吗?”
“不是吗?”昭清的手捏紧茶杯,眼眶微微发红,“那个女人轻易便勾搭到皇上,你也是,轻易地便让他拒绝我。”
拒绝?
宋晖月微一思量,张长惜若是想仕途丰顺,便不能尚公主,或许出于这个原因,他拒绝的昭清的婚娶。
“你让一个专心仕途的人放弃这条路,和逼他去死有什么区别?”
宋晖月回忆起见张长惜的第一面。
他还是一个赶考的书生,家境贫寒,在倒春寒的春闱里,只着了件单衣。
然而他的卷子被人换了。
张长惜堵在院口,想要一个说法,这场考试是他压上全部身家的豪赌,他输不起。
宋晖月正巧在宫外,她掀开轿子的纱帘,吩咐道,“去看看。”
侍从很快跑了回来,“没什么事,就是个疯子。嚷嚷着判错卷子了,这种人多了去了。”
是啊,皇权、世家已经垄断了朝堂,寻常换个卷子已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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