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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拒绝我,让我缓缓。”
回去路上,苏云英搂着姜宓的手一直没松开。
嗓音连着身子一起在颤,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姜宓:“有必要这么害怕么?”
苏云英纠正:“不是害怕,是激动!”
当她知那云锦千金一匹的时候确实吓坏了,可是此事真不是她所为。
一时是又气又怕,唯恐这真要她来赔。
该说些什么又不敢说,好在姜宓就在一旁。
光是看着姜宓那面容,她仿佛就来了许多底气。
“这次做得好,下回也记得要如此。”
姜宓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手。
“嗯!有了这回打头,感觉下回也不会怕了!”
苏云英用力点点头,又小声嘟囔像是安抚自个儿:
“这事儿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错,还好意思让我赔,就算方氏来人了也是我占理吧……”
沿着只有零星几个铺子开着的长街走到巷口,二人与羽青分别。
而苏云英还能与姜宓再往前同行两步。
从羽青手中接过书箱,苏云英忽而想起一件事:
“说来刚刚好像听方采晞说上巳谢大人也会去泛舟,你真不去吗?这些时女郎们都在学堂里,和你一般没机会见着谢大人,这回上巳恐怕是要使尽浑身解数了,你千万别错过呀,万一被她们得逞了可怎么办?”
竟不知苏云英为她如此惦记此事,姜宓语塞片刻,点点头。
“……我要去的。”
既然谢长公子会去,她自然要去。
只是可惜了,她原还准备趁上巳休沐与姜信一道上山去猎只山鹿做鹿血酒。
与苏云英分别在下一个巷口,离着县衙后园朱门也就差一小段。
姜宓刚是上前,就听身后一道呼声。
“姜二娘子!”
回身就见何褚临大步靠近,姜宓向其颔首:
“何大人,怎么现在才回?”
向来是何褚临走了一刻后学堂才下学,她看了眼后方侍从还拎着何褚临的书箱。
有些不解。
“去城南的铺子买了点米糕,这才回来晚了。”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何褚临抬了抬手中油纸包,又问:
“姜二娘子下学不回家,是有什么急事要寻姜大人吗?”
这几日县衙上下都有些忙,天道恰好回暖,便将下值调晚了些。
来了这么些时日头回见姜宓来县衙,只能是寻姜成和的了。
二人并行入门内,姜宓应声:
“今日阿父生辰,我来等他下值一起回去。”
说起此事,何褚临也想起来了。
因着在前来蔚县之前就调查过诸位官员及其家眷,他见有几位官员寿辰将近,还特意从上京带了贺礼来。
这些时太忙,他都忘了要送出去。
不过也怪蔚县官员个个儿都不大宴寿辰。
心间想着,二人行至一处小亭前。
何褚临顿下步伐:
“今日原是姜大人寿辰,正好,你在这亭子里等我一下,我去取个贺礼你带回去给姜大人贺寿。”
姜宓推脱:“多谢何大人好意,但还是不用了,蔚县这儿向来不兴这些。”
将人带进小亭间,又把糕点放在石案上。
何褚临并不听她说。
“你先用点米糕,茶待会就端来,我顺带叫人去告知姜大人你在此处。”
说着,他急匆匆地转身离去。
姜宓无法,便也只好正身跽坐。
落日熔金的暮色昏黄,落一片照在小亭间亮了石案。
她垂眼,只见素来总是积灰的案上不知何时已被打扫干净。
其上的棋盘刻痕过了数年仍旧清晰,还有她的名字。
——这都是在姜成和初任县令那年,她与兄姊三人在此刻下的。
旧时恬淡美好仿若再现眼前,忍不住地,姜宓浅浅勾起一个笑。
“姜二娘子。”
淡声打断了姜宓思绪,旋即端着木盘的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闯入眼帘。
沿着腕上墨色衣袖抬眼看去,恰见清冷眉眼望来。
四目相对,金辉耀明黑瞳倒影。
少女双眸似瑶台落下星尘,眉梢敛笑,朱红的唇浸染春色莹润。
“谢……大人。”
姜宓见谢琉在对案落座,唇畔笑意更深:
“你怎么来了?”
谢琉:“何褚临邀我在此用茶闲坐。”
望她神态淡漠疏离,疏朗清冷的眉眼更衬浑身矜贵出尘。
他并未想到姜宓会在此,本是打算煮茶的心思凝滞。
两人对坐,案上冷清。
也不觉受了怠慢,姜宓扫目木盘。
见茶具茶饼与清水都已备齐。
她挽袖抬臂,取过茶饼碾碎。
……茶末煮水,舀沫饽待至三沸,添了精华再分茶。
小亭静寂无声,恰在舀茶之际,何褚临归来破了默然。
“姜二娘子,怎么是你在煮茶?”
大大咧咧地在谢琉身侧坐下,还不待何褚临质问谢琉,就见姜宓推茶一盏而来。
“何大人,请用。”
正好口干,他也不推辞端盏微抿一口。
不涩不淡,恰到好处。
何褚临双眸一亮:“姜二娘子真不是常常饮茶?”
姜宓眨了眨眼:“大人何出此言?”
何褚临:“你这茶煮得和谢郎比起来不遑多让,若不是煮过多回怎会如此娴熟。”
姜宓抿笑:“说来多谢二位大人上回赠茶,我闲来无事在家中煮过几回,才得以勉强不辜负好茶能让其入口。”
“原来才煮过几回吗?姜二娘子真是天资聪颖啊!”
砸了咂嘴,何褚临偏头看谢琉:
“方才托你端茶来就是想让你煮,若不是我回来得早瞧见了是她在弄茶,都险些以为这茶是你煮的了,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教过姜二娘子了?”
谢琉:“没有。”
说着,他将案前姜宓推来的茶盏端起。
入喉微甘,着实不愧何褚临那一通夸赞。
漫不经心的眸中折光看来,辨不明情绪。
姜宓坦然含笑以对。
吹冷茶汤再饮两口解了渴意,何褚临又开口:
“方才我遣人去寻了姜大人,姜大人还有公务要忙,让你在此稍等,正好我们一同坐会儿。”
姜宓颔首:“好,多谢何大人。”
“我与谢郎的贺礼都拿来了,待会回去的时候你记得拿上。”
指了指亭外,何褚临顺势看到案上还未拆封的油纸包,连忙拿起拆开。
“不是让你拆开用点吗?姜二娘子可别同我客气,饮茶当配糕点最佳。”
雪白的米糕拆开后散发甜腻的香气。
在何褚临殷切地督促下,姜宓取来一块。
一口甜糕一口茶,极其解腻。
素来嗜甜、吃两块糕点又觉腻味的她今日不禁用了三块才住了手,取帕净手。
“不吃了?”
何褚临咽下口中糕点后忙问。
姜宓摇摇头:“待会儿还要用膳。”
“好吧,这些就留给谢郎吧。”
何褚临也拿锦帕擦了擦手。
都……留给谢琉?
姜宓看了眼油纸包中还余十多块的甜腻米糕。
又看方才一块未用的谢琉。
看到了她的疑惑,何褚临向谢琉“啧”了声。
“你不是最爱吃甜糕吗,怎的今日一块都不用?”
听见话声,冷冽的人不疾不徐地抬首,懒散又凉薄地扫了一眼何褚临。
一语不发。
二人都已习惯了谢琉的冷淡,一时也不觉尴尬。
只见亭中泠泠添茶声又响。
状似不经意地,姜宓问:“说来还有几日就是上巳了,听同学说学堂众人相邀去水滨泛舟,何大人可知此事?”
何褚临应声:“嗯,午间王六郎与我提过一嘴,邀了我。”
“那大人可去?”
“去的,虽说我为老师,但到底年岁与你们相当,不会扰了你们兴致。”
“谢大人去吗?”姜宓又问。
“他那日休沐赋闲,肯定要去呀。”
压根儿没问身边人意思,何褚临嘴快得理所当然。
眸光在谢琉面上流转一瞬,见人没有推拒的意思。
姜宓眼尾微弯。
昳丽眉梢转瞬即逝的喜色被谢琉捕捉,端茶匿去唇畔冷意。
他若有所思。
见着夕阳余晖将散,何褚临起身唤来侍从去取灯盏来。
恰好错过二人神色。
待重新落座,他又絮絮与姜宓闲话:
“上巳后便到寒食清明,今年我们定是回不去了,姜二娘子,你可能给我说说蔚县都吃什么冷食?”
“素来冷食就那几样,蔚县也不例外,不过我家张媪做的青精饭十分可口。”
姜宓说:“既然二位大人不回上京,若是不嫌,届时可愿来寒舍用膳?”
笑吟吟地邀约,并非是随口一说的客套话。
何褚临也想起了那日在姜家用膳的滋味,比起县衙膳食是好上许多的。
“可……”
“不必。”
何褚临才吐出一个字就被打断,他不解地看向谢琉。
姜宓也望去。
只见谢琉薄唇启合:
“姜二娘子不必费心,我们自有去处,就不叨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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