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越后宫，飞檐翘角下，辛晴姑姑带着太监宫女收拾衣服。

院内光秃秃的，曾经遮风挡雨的海棠花树被万贵妃一声令下全部砍掉，要换成其他树木。

至于院子中央，则是所有关于海棠花纹的，海棠花香，都收拾了出来。只是因为某日里贵妃的一句：“闻着难受。”

好好的东西，说不想用就不想用了，要全部烧掉。

万贵妃和皇后一并成为两宫皇太后，两位女人大半辈子待在后宫，如今依然体面，皇帝登基后，母后皇太后推脱身体不适，由圣母皇太后万太后操持后宫一切事宜。

万太后在太阳下支了把椅子，晒着太阳假寐，思绪飘回很多很多年以前，院子里也是人来人往，她躲在一旁偷看，那是她的哥哥娶妻的日子。

人太多，奶妈一不留神没看住，让她被人抱出了门。

她第一次不坐轿子出门，抱她的妇女很慌张，可是她很好奇，看了这个铺子又看那个小贩，对来往的一切都很新奇。

她小时候模样十分好看，引起了当年还是个小男孩的顾副将注意。

抱她的妇女将她藏在某个院子里，进屋去和人说话。院子里面有一棵很大的海棠树，开得颜色正好。

可是树太高了，她踮起脚尖也够不到。要跳起来吗？她愁眉苦脸地想，可是母亲说作为一个淑女不可以毫无形象的蹦蹦跳跳，正当她做天人之争的时候，头顶有个清亮的男孩声音传来。

“你喜欢这朵花？”那道身影笼罩住她，墙头趴着个男孩，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他懒洋洋地伸出手，替她摘下一朵，在她伸出手要拿时迅速抽回，低声说，“告诉我你是哪家的，我就送给你。”

“我是万家的小姐。”她眨巴大眼睛，满眼都是手中的那朵小花。

“万家今日不是有喜宴吗？”男孩错愕，“怎么就你自己在外面？”

思考了片刻，他一把抓住她捏着花的小手，“别出声，跟我来。”

一脸懵懂的她在被人贩子拐卖前获救，回家只看到痛哭的母亲和严肃的父亲，自此再也没能踏出家门一步。

为着年少时相救的一命，如今终于回报了。

直至最后一刻，她都没见到那位顾副将归来。而这些海棠花，希望他能在另一个世界里能收到。

空气渐凉，有人打了个喷嚏。

“你也要和我们回傲云山庄？”魏行蕴惊讶地问，疑问的对象是和秦庄主一同出狱的张副将。

张副将和秦庄主在这些年结下了坚定的革命友谊，听说傲云山庄要重建，也要跟着一同前去。

“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了。”张副将神色落寞。

魏行蕴自觉失言，赶忙又招呼伙计再多加几床被子一并带回，笑眯眯地说，“没事儿，傲云山庄人多院子大，我再给您多加被子衣物，待多久都没问题！”

“倒是你，真的要和我们一同回去吗？”顾缃蹲下拴马，问她道。

轮到自己身上，魏行蕴不知道如何说起了。六皇子还是皇子时，曾问过她的心意，可今日非同往时，闲散王爷和帝王之位，终究是不同的，新帝遵从他的意愿，选择写信问她是否愿意进宫而不是直接下旨，她是感激的。那封回绝信还放在她的案头，递信的小太监迟迟未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在推迟接受这份拒绝。

宫墙之外，她有着比心中那点感情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顾缃见她不说话，对她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结局了然于胸，于是微咳几声缓解尴尬。

“别说我了，陆晴呢？和我们一道回去吗？”魏行蕴恼羞成怒。

这下换顾缃转移话题了，她蹲了太久，脚麻站不起身来，蹲在那里冲魏行蕴举起双手喊她。

“扶我一把。”顾缃笑着说，“我快要走不动路了。”

话音刚落，一道稳稳地手臂扶着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还真是小公鸡点到谁就是谁，说谁来就是谁来。

魏行蕴刚对着顾缃调侃过陆晴，此时心虚的打完招呼就跑了。

“什么时候动身？”陆晴低头看她，他今天穿了劲装，在长安城见他穿官袍和各类长袍习惯了，猛一见他这副装扮，顾缃有一时间的恍惚。

“怎么了？”陆晴注意到她的沉默。

“没什么。”顾缃看着他笑，“你这副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在太平县见到你的时候。”

顾缃在他头上比划了一下，“我记得你还戴了顶帽子，跟在我后头，像只毛茸茸的小狗。”

陆晴抱着手臂，倚在树干冲她挑眉，眉眼尽显风流，“喜欢你才这样粘着你的，不然你真以为我是纯真善良的小公子啊？”

顾缃的发丝随风微动，就这样看着他笑。

承认自己有动心，不是什么会被嘲笑的事情。

“对了，温清因为晋王，可能暂时无法跟着你们一同回去。”陆晴抱歉地说道，“我已经上下打点好了，除了出长安城，不是有过激行为。还好晋王死了，否则她弦无虚发的一箭，实在是牵扯太大。”

顾缃沉默地点了点头，“陈景如陪她留在长安。”

那太监临死前挣扎的那一匕首，在温清脸上留下一抹深刻的痕迹，连沈羽衣都别无他法，只能保证虚化痕迹，但无法完全消失。

陈景如怕她想不开，前头后头跟着，还被温清笑话她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难道还怕这小小伤痕吗？

楼上的温清脸颊微红，面带薄纱，对着面前的男人怒目而视。

“我不需要你！”

陈景如的身躯犹如钢铁，挡着门不让她关上，温清力气当然没有他的大，气得锤门，在走廊发出剧烈的声响。

陈景如抱着剑一步步靠近她，温清缩了下头，说，“陪我留在长安不是什么好事。”

“我愿意留在长安。”陈景如叹气说，“晋王府五年我都走来了，怎会怕这长安城。”他盯着温清闪躲的眼睛，神色淌着柔情，“温清，你不能因为温词，拒绝所有向你走来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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