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数日,燕景祁日日奔波于朝堂事,早出晚归成了家常便饭。
元嘉身为太子妃,按理应当时刻侍奉,起居一体,只燕景祁那日后似乎格外体贴,也无意用这件事要求元嘉处身典范,晨起时便格外注意,从不让自己扰了前者安眠,连带着伺候的人也步履小心,以至到元嘉清醒之时,身边早已是空无一人。
不知不觉间,离元嘉成婚竟已过一月。
这日醒来,燕景祁又是早早便离去了。元嘉撑着床沿起身,抬手抚过早已冰凉的侧榻,眼中神色复杂难明。
她实在看不懂燕景祁……分明希望事事按自己的期望去做,却又够不上唯我独尊四个字,如今又多在细微处为她考虑。这样尊贵无匹的一个人,做出这样的举动,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思来想去无果,元嘉也放弃了没有头绪的乱想,干脆掀起床帷,又唤人进屋梳洗。
红玉闻声而进,捧着水盆、布巾等物的宫女亦鱼贯入内,井然有序地服侍着元嘉起身。
“……外头的云黑压压一片,还刮起风来了,怕是要下场大雨。好在今日不是请安的日子,女君就在屋里坐着,奴婢也可以给您挽个松散些的发髻。”
元嘉正背着身换衣衫,连外衣都还未穿好,念夏便大咧咧地掀了帘子,一面自顾自地说着话,一面毫无顾忌地走了进来。红珠跟在身后,脚步显然有些迟疑,直到前者不耐烦地回头睨她,才匆匆一行礼,又迅速跨槛而入。
“没规矩。”
元嘉余光扫过念夏,嘴里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也不知道先瞧瞧屋子里在做些什么……就这么走进来,真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
院子里有行走的内侍,门外还有提膳等候的宫女,元嘉自己也还没收拾妥当,哪里能由着人就这样进来。
念夏自小便怕元嘉板着脸训人的模样,如今见前者出声呵斥,当即便不敢再说话,只仍觉委屈般扁了嘴。
红珠连忙解围,“原是这天气把人闷的难受,偏大半个月过去,愣是一滴雨都没落下来,如今好不容易见外头乌云密布,念夏这才激动了些。女君便不要生她的气了罢?”
说着,又在身后暗暗扯了扯念夏袖角,好叫人把这副表情收回去。本就做错了事,又怎好再摆出这样一副做派?
元嘉有些意外地看了红珠一眼──倒比她想象中更会处事,看来把人安排在念夏身边的决定没有做错。
“今日你来替本宫梳妆吧。”
元嘉这会儿也换好了衣裳,旋身坐到妆台前,如是道。
红珠低声应是,垂着眼快步从念夏身边穿过,从妆奁里摸出一把玉海棠花纹梳,力度适中的为元嘉梳起发来。
念夏的嘴扁得更厉害了,可也不敢在这当头说出其他的话,唯恐又惹得元嘉不快。老实立在一旁,见红珠替了自己平日的活计不说,动作亦是熟稔,心中更是难受,可也只敢绞着衣角,默不作声地围观。
轰隆隆几声闷响,下一刻便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被风吹打在窗棂上,又发出一连串滴答不绝的声响,大雨倾盆而下。
盼春连忙拉着念夏去关窗,将人短暂的带离元嘉的视线。
红珠握住玉梳的手顿了顿,三下五除二地为元嘉挽了一个倭坠髻,又从首饰盒里摸出两支嵌红宝鎏金簪,看了两眼便要给人簪上。
元嘉却在这时候偏了头,只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道:“已过新期,便不必再戴红了,替本宫寻些色浅的簪发吧。”
红玉反应快,元嘉刚说完,就另摸出两支白玉凤纹簪递给红珠。前者抬手接过,将其簪在元嘉发间,想了想,又告了声罪,快步走出去,不多时又拿着个小锦盒折返。
元嘉偏头望去,只见那盒子里放了对羊脂玉滴珠耳坠。品相上佳,但也称不上稀奇,可偏偏妙在这玉上连着的一抹红,绵延如丝线,给这纯白平添了一抹殊色。
小心替元嘉换上,红珠这才开口解释:“这耳坠是两年前皇后殿下所赐,用的是当年地方官员贺殿下千秋时献上来的玉料。”
“因是一整块大玉,尚功局的人便拿它做了整套的头面,又按照皇后殿下的吩咐,将剩余角料打成了数对耳坠。宫中有儿女的娘娘们各得了一对,余下两对,一对给了熙宁公主,另一对便是女君如今戴的这副。”
元嘉抬手轻触,只觉指腹间一片温凉,“做工这般精巧,怎么收起来了,竟一直没有人戴过吗?”
这个人,自然指的是薛神妃。
“薛娘娘总以《学而》中的‘温良恭俭让’自省,平日少饰珠玉,簪发也多以时令鲜花为主。这耳坠虽是皇后殿下所赐,可薛娘娘也是不戴的,收下以后一直将它存放在库房。”
红珠拿着螺黛在元嘉眉间勾画,又匀出一部分注意力在前者的问题上,而后动作陡然一僵,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一双手蓦地停在半空,红珠带着三分惊惶,不知是该继续,还是先跪地请罪。
“……怎么停下来了,是已经画好了吗?”
元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像是没看到红珠的不自在般,只轻声发出一句疑语。
“就差眉尾一笔了,女君再稍坐一会儿,马上就好。”
见红珠怔怔没有反应,红玉赶忙接了口,又暗暗瞪了前者一眼──这些话怎能当着如今太子妃的面说出口!
元嘉笑了笑,不置可否。
若说她对这番话没有半分波动,那绝对是骗人的。但这跟红珠有什么关系呢?她也不过就问答问罢了。这是薛神妃选择的作风与习惯,她既要与人区别开来,便不可能按她的处事继续……她本来也不爱这样的做派!
“……女君,这便好了。”
耳边复又传来红珠声音,比方才更多了三分小心翼翼。
元嘉左右偏了两下脑袋,连带着两边的耳坠子也微微晃动起来,“你的手艺不错,心思也算灵巧,下次,再为本宫挽个别的发式吧。”
红珠一听,顿时如释重负,“谢女君夸赞!”
“女君,早膳都已摆好了。”
敛秋站在一帘之隔的外间,恭声朝元嘉道。
后者嗯了一声,自妆台前起身,又在红玉几个的围簇下走了出来。
才坐下来,便见拂冬领了个年轻女郎过来,两人前后脚停在槛外,又屈膝向元嘉请安。后者显然受了这一场雨水的侵袭,虽不至于淋成落汤鸡,但身上依旧湿漉漉的,披了块宽大的布巾,此刻正不住地擦拭着。
“……芳菲?!”
元嘉讶异道。
“敛秋,快去给你的芳菲姊姊熬碗姜汤,再让念夏找身替换的衣裳……怎么这样大的雨还过来了,可是你家娘子有话要带给我?”
元嘉反应过来,连忙把人拉进屋里坐下,急急吩咐起左右来,又细细打量了一番,见芳菲只是打湿了面上的那层外衫,方才松了口气。
“奴婢快到太子府时才落的雨,倒也没真的被淋上,不妨事的。”
芳菲连忙推却,无奈被盼春和拂冬牢牢摁住难以起身,只好转而回答起另一个问题来,“我家娘子算着您的新期已过,今日特意约了欧阳将军,想着两个人结伴过来找您说话呢……谁知天公不作美,大清早的就下起雨来了。”
元嘉先是一喜,而后又生出少许憾意,“是阿,怎么就落起雨来了……”
自出嫁以后,她便再未见过柳安沅和欧阳沁两人,如今听到她们惦挂着自己,又算着日子要来太子府找她,心中自是高兴……若今日见不到,下一次便又不知道要到哪一日了。
“难为你一大早就赶过来,怕是连早饭都只囫囵了两口,”元嘉看着不见转小的雨势,“先去把衣裳换了,我让敛秋再给你拿些点心,等雨小些了再说吧。”
芳菲答应着,正要随拂冬而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去而复返的念夏领着进屋,当下讶道:“侍剑姊姊?欧阳将军这就到了么……可、不是说要与我家娘子一块儿过来的吗?”
侍剑,便是常年跟随在欧阳沁身边的女护卫,见一屋子的人瞧着她面露茫然之色,不自觉现出几分赧然,连忙抱拳行礼道:“见过太子妃殿下。”
侍剑显然比芳菲更加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雨水浸湿,发丝紧紧贴住两颊,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般。
来不及问话,元嘉连忙把两人都赶去侧屋换下湿衣,又让人取来干净的布帕备用。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彼此才终于安稳落座。
“……原说好要一块儿过来的,但临时出了些岔子,沅娘子和我家将军怕是要明日才能过府了。”
侍剑一面擦拭着湿发,一面语焉不详。
元嘉下意识朝捧着点心盒的芳菲看去,却见前者同样不解,只好自己继续问道:“是临时出了其他事情?”
侍剑的视线有些飘忽,而后长叹了一口气,“沅娘子被靖安郡主扣下了,说是课业没做完前,别想出房门一步。”
“娘子不是说她都安排好了么……”
芳菲脱口而出,声量虽小,可此刻屋内一片寂静,倒叫在场众人听了个分明。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元嘉也跟着叹了口气,“你家娘子又把刺绣给藏起来了?”
芳菲见再隐瞒不过去,只好苦着脸点头,“您是知道的,娘子她最恼的就是刺绣,平日里更是能躲就躲。可谁知这次请来的师傅严厉非常,娘子每每完不成课业,便直接告到郡主那去了……若不是近来老夫人常寻郡主娘娘嘱事,娘子怕连捡懒都不能够呢!”
顿了顿,又补充道:“国公爷也是知道的,还一直帮着娘子在郡主和师傅面前圆场呢,谁知今日……”
芳菲的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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