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寻踪连着两夜做了同样的梦。
第一夜,他梦见一位白发道者。
此人身背金榜,手持拂尘,一袭白底金纹道袍更衬得仙姿卓然,静立在他面前。
二人相视良久,未及言语,道者的身影便已化作流云散去。
第二夜,那白发道者再度入梦。
莫寻踪连忙作揖问道:
“前辈两次入梦,可是有要事指点后学?”
道者不语,只是含笑摇头,眼中透出几分无奈,似是在说:当真不记得我了?我就这般不起眼?你眼里只看得见练峨眉的风采?我也不差吧?
莫寻踪故意的,他装的。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前辈,只是他平日里逗原无乡逗习惯了,见这位高人性情可亲,就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
道者不疑有诈,见少年仍是一脸茫然,心念微动间,背后金榜突然展开。
霎时间,万千武学要诀如潮水般尽数涌入莫寻踪的脑海。
令人惊叹的是,虽得道者相助,但这些玄妙功法,莫寻踪竟然能在瞬息间融会贯通。天资之高,实属罕见。
此等悟性,纵是道者见多识广,也不由得暗自称奇。
“吾名六铢衣。”
道者终于开口,同时并指轻点少年眉心。霎时神皇之气沛然运转,如旭日初升般温暖却又蕴含无上威能,自灵台灌注莫寻踪周身。
“你既承吾道法传承,便是吾之弟子。这回,你可莫要再把我给忘了……”
莫寻踪从蒙古包中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各色精美的挂毯和珍贵皮毛。他转头看向左侧,原无乡的床铺早已空无一人。
很合理,岁数大的老头子就是觉浅。
莫寻踪起身来到炉灶旁,果然看见温着的早饭正冒着热气。
蒙古包内铺着厚厚的毛毡,晨光从头顶的天窗透进来,其上繁复的花纹在白日显得格外鲜艳。牧民们早已在地面底层垫上牛羊皮,又在上方加铺了几层羊毛毡,踩上去又软又暖。
他盘腿在矮几前坐下,慢条斯理地用完了早饭。
想起昨夜的梦境,莫寻踪不由想笑。如今烟雨斜阳已立了两处道家堂口:一处供奉着原无乡敬拜的道真祖师爷,莫寻踪偶尔也会去上炷香;另一处则是练云人的道堂。
等这次回去又要添上一处了。
这事说来有趣,还得从莫寻踪神来一手的“限号摇人”说起。
当初他为求先天功体,想在这方天地谋个名正言顺的机缘,便想出了梦中请高人的办法。
考虑到高人的排场与格调,他摇人只给了一个号码牌,开放了一条梦境通道,偏偏这条通道还是双行道。毕竟,既然把高人请进来,总得恭恭敬敬给人家送回去,才算礼数周全。
问题就出现在这条双行道上。
练云人来了之后,这条通道本该就此封闭,但凡事总有例外。
道门先天之巅,当属云人为尊。而六铢衣正是道门两大云人之一。
故而他不受练峨眉的位格压制,又是个热心肠,感应到莫寻踪的召唤后,他也来凑这个热闹了。结果证明,热闹不是那么好凑的,两位云人堵在这条双行道上了。
练峨眉出不去,六铢衣进不来。
这时他们突然意识到,莫寻踪这孩子的身份远比想象中更为不凡。此方梦境自有一套法则:说好的一对一传功,就必须是一对一。
纵使是两位云人这般高位格的存在,也休想打破莫寻踪立下的规则。
那能怎么办?
只能动手了。
一方借此契机给徒儿演示独门绝学,另一方也乐得成全。毕竟,绝世高手总要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尽兴。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拆!
只是苦了倦收天平白折损了一处房产,不过他倒也不甚在意,还有闲心拉着莫寻踪商量要添置些什么物件。
三人没聊多久就散了。虽说原无乡关心则乱之下为莫寻踪破了“双秀不得私会”的铁律,但终究不便在永旭之巅久留。
临行之际,倦收天还特意向莫寻踪讨要了新宅的设计图纸。先前因房屋格局已定,只好用碧纱橱为这孩子隔出一间小室。如今既是要重建,自然要建得更轩敞些。
反正都是要动土,不如直接为这孩子辟一方独院,无论是起居还是练功都更方便。
可见倦收天虽面上不显,实则也是个宠孩子的。
此时闲暇,莫寻踪取出练峨眉梦中所赠的玉如意法器研究起来。
只见如意通体碧青,翠色欲滴,两端祥云纹饰栩栩如生。他心念微动,玉如意竟化作一柄长剑。
此剑全长三尺六寸五分,修长如松筠挺秀,通体皂黑,青色莲花纹缠绕剑鞘,剑刃上“青萍”二字以小篆铭刻,寒光内敛,寂然似古潭沉月。挥动时青光流转,宛若青萍浮波,飒沓无痕。
莫寻踪瞬间觉得前妻姐的泰若山剑不香了。没错,就是喜新厌旧。
不过作为战利品还是很有收藏价值的。谁让波旬盗他的账号,他就注销波旬的账号,爆了波旬的装备。
就是小心眼记仇!根本宽恕不了一点。
莫寻踪心里冷哼了一声,便将其抛到脑后了,再多想一秒钟他都觉得浪费时间,倒不如细细整理此番所得。
他把央千澈所赠的玉如意拂尘化作手把件,充作玉佩悬于腰间;另一侧则挂着缩至巴掌大小的白玉折扇,此乃当年结义时绮罗生所赠信物,扇骨中暗藏一支流火阴铁锻造而成的羽箭。
若远程对敌,就是一箭夺命的利器;若附庸风雅,便是莫寻踪惯用的戏扇。
另外他还收着甚易行送给他的金桂玉梳,每逢回北宗探亲时必会戴在发间,还动不动就拉着大师兄的手回忆过去;倦收天赠予他防身的小金剑,也与玉扇一并挂在腰间。
就连宗心问斗送的金丝砗磲,至今还摆在他书房的多宝架上。
也难怪莫寻踪收礼收到手软,这礼他不收谁收?单论这份细心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六铢衣也不是个出手吝啬的。
练峨眉以掌法独步天下,却将青萍宝剑赠予莫寻踪作为见面礼;六铢衣补全剑法空缺,不仅传授了御天九式、天剑三绝等不传之秘,更将毕生修得的神皇之气渡予徒弟。
莫寻踪运功调息,但见神皇之气生生不息与八品神通、灵佛心三者交融无碍,浑然天成。
而后他又将神皇之气加诸于青萍剑上。
出鞘一瞬,剑脊隐现水流波涛之纹,似有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霎时满室生寒,气势磅礴令人不敢逼视。
得此机缘,见并无不妥之处,莫寻踪神色如常地把青萍剑收了起来,他暗自思量着该如何物尽其用发挥最大的价值。神皇之气,这可是一块上好的敲门砖。
至于喜极忘形?不存在的。
人贵自重,他向来觉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合该都是他的。更何况练峨眉与六铢衣的青睐,难道不是他用自身实力换来的回报吗?可见投资任何人都不如投资自己。
不过既然收了师尊的厚礼,他这做弟子的自然要投桃报李。莫寻踪当下取出筊杯和烟雨斜阳的布局图占问,恭声请示六铢衣欲择何处作为道堂。
六铢衣却回应道,他与练云人相见恨晚,安排他们共处一室即可,不必另辟洞天。也免去莫寻踪来回奔波了。
莫寻踪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前有原无乡与冯勿同相谈甚欢,后有练峨眉与六铢衣坐而论道。
若论前世渊源,更有超轶主与玄冥氏惺惺相惜,绮罗生与九千胜暗中较劲,以及无梦生与鷇音子这对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宿敌冤家。无梦生那小嘴简直抹了毒一样,对着傅月影和蔼可亲,对着鷇音子重拳出击,那架势,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只能说,人有时候甚至不能共情自己。就像过去的欢如梦看现在的莫寻踪一样不可思议。
能被莫寻踪选中结为亲友的天命者,无一例外都是某个领域的佼佼者,优秀的人都有共通之处,他们能够相处融洽也不是什么很难理解的事情。其中也得益于莫寻踪暗自给他们牵线搭桥,把有共同语言的人聚在了一起。
莫寻踪的师友圈,围绕着他建立起了独特的人际关系网。等再过几年,或许还能见到凉守宫与霜旒玥珂、廉庄联手创办女学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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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个个洁白的圆顶蒙古包分布其间,远远望去,宛如一串珍珠点缀在碧绿的绒毯上。
此时正是草原牧草茂盛、牛羊肥壮的丰收季节。方圆百里的牧民们身着节日盛装,扶老携幼,赶着勒勒车、骑着骏马,从草原各处汇聚而来。
他们带着蒙古包和生活用具,准备在这盛会期间安营扎寨。商贩们也在会场周边支起帐篷店铺,吆喝着买卖日用百货,收购皮毛畜产。
“你真的不参加射箭比赛吗?”乌兰格日勒道,“你肯定能拿第一。”
莫寻踪摇了摇头道:
“我想参加奔马赛。”
“走!我带你去挑一匹好马!”小姑娘拉着莫寻踪的手穿过人群,莫寻踪趁机瞥了一眼正在和牧民交谈的原无乡。
道者褪去了道袍,换上一袭白色长袍。右衽束腰的设计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袖口扎成利落的箭袖,银发高束成马尾,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仿佛年轻了许多。
莫寻踪暗想,以后该多带原无乡出来走动,多换几身新装扮,看着确实养眼。原无乡养他这些年玩了这么多换装游戏,现在也该轮到他玩“奇迹原原”了。
“今年摔跤比赛的报名人数是单数。”乌兰格日勒说,“嘎查长想请你师父帮忙,不会白帮的,有参与奖。”
莫寻踪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本就是他安排的。至于目的嘛……
“咦?”乌兰格日勒歪着头,“他还不穿坎肩吗?”
莫寻踪嘴角微扬:
“大概会等到比赛前一刻换上吧。”毕竟当地的摔跤服跟赤膊也相差无几了。
乌兰格日勒环顾四周,草原汉子们个个穿着皮坎肩,袒胸露腹,宽大的白绸套裤在风中鼓荡。再转头看看原无乡,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脖子和脸。
她突然明白过来,扑哧一笑:
“哦!原来他害羞啊。”
将两人对话听了个真切的原无乡:……
“摔跤手可是咱们草原的骄傲,赢了就是大英雄!”乌兰格日勒笑道,“有什么好害臊的?”
确实,姑娘们看向摔跤手的眼神都格外热切。
“听到没?”莫寻踪故意扬声道,“这叫入乡随俗!”
说完不等原无乡反应,他已经拉上乌兰格日勒一溜烟钻进了集市的人潮中,只留下原无乡站在原地哭笑不得,还得跟牧民学习开场时要跳的鹰舞。
想到过不久要穿着那身“清凉”的摔跤服当众起舞,他不由得扶额轻叹,在心底把“师纲不振”四个字翻来覆去地念了七八遍才作罢。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连他自己都心知,此举并不能改变徒弟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事实,顶多就是个心理安慰。
倘若莫寻踪真的跟他生分了,原无乡定然一万个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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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随处可见遛马的骑手。
那达慕大会的赛马比试前,骑手们要提前一个多月调养马匹,草原上的赛奔马向来以耐力见长,赛程通常设在二十至五十里之间。既要控制饮食保持体型,又要确保马儿体力充沛。
这份坚持与耐心,正是草原骑手的骄傲。
“你没有马,就骑我家的马吧。咦?这匹马哪儿来的?”乌兰格日勒突然瞪大眼睛,“屁股上怎么还有花纹?”
莫寻踪转头看向那匹白马。一人一马四目相对,马臀上浑圆的蓝色团花纹样格外醒目,正是他当初亲手画下的标记。
白马亲热地凑过来蹭他,莫寻踪无奈地拍了拍马头。老伙计,你是演都不演一下了。
“真好,现在你有默契的伙伴了!”乌兰格日勒顺手递过晒在外面的奶制品让他品尝,“就是这马的体格……是不是有点太圆润了?”
白马顿时打了个响鼻,气呼呼地把屁股转向她。
莫寻踪忍俊不禁道:
“哎呀,糟了,它真的生气了。”
小姑娘见状转身钻进蒙古包,再出来时她手里捧着一块切好的西瓜,好声好气的哄着它,可谓是诚意十足了。
白马斜眼瞥了瞥,这才不情不愿地凑过来,算是勉强原谅了她。
奔马比赛率先拉开帷幕。
起跑线上,近百匹骏马昂首挺立,莫寻踪那匹通体雪白、体态丰腴富贵的坐骑在群马中格外醒目,惹得围观牧民们忍俊不禁地交头接耳。
“师父在终点等着我吧,我第一个来见你!”
莫寻踪单手指向天空高声道。
原无乡闻言,立即抬手朝他挥了挥。
“呦呵,这骑胖马的小子倒是够胆色!”原无乡身旁的老牧民眯着眼睛笑道,粗糙的手指不住地捋着花白的胡子,“是你家徒弟?”
原无乡含笑点头,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红衣身影,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这小后生长得可真标致!”
旁边的大婶忍不住插话,引得周围人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原无乡的肩膀。
他转头一看,正是常与自家徒弟形影不离的那个小姑娘。
“你怎么还在这儿发呆呀?”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拽着他的衣袖就往终点方向跑,“咱们快去终点等着!”
原无乡不由失笑,任由她拉着自己穿过人群。
草原上响起悠长的号角声,骑手们矫健地翻身上马,扬鞭催马。霎时间,近百匹骏马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马蹄踏碎草浪,扬起漫天尘烟。
人们欢呼鼓掌跺脚助威,整个赛场顿时沸腾起来。
在这激烈的角逐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匹体态丰腴却矫健异常的白马。
它四蹄生风,竟将一众骏马甩在身后。
马背上的少年头扎彩巾,腰束彩带,生气勃勃,飒爽的身姿与白马膘肥的体型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异地和谐统一。
当这匹“胖马”率先冲破终点的彩带时,围观的人群先是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声未落又化作雷鸣般的欢呼。
「它那飘飘欲舞的轻美长鬃」
「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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