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竹为自己刚才的发现有些不可置信。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咽下了心中的疑虑,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低声开口:“宗主,您今日怎么过来........”
他话还没说完,终于听到谢镜泊微冷的声音响起:“带回去。”
松竹愣了一下,旁边的松一更是直接茫然开口:“什么回去?宗主您要带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回去?您平常不是从来不让外人进........”
松竹:.......
他为自家没有眼力见的师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半挡在前面,直接打断了松一的话:“好的宗主,我们这就带......”
他迟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面前这位。
下一秒,谢镜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燕纾。”
松竹抬起头,只看到谢镜泊转身时翻飞的玄色衣摆。
“他名燕纾。”
松竹下意识应了一声,旁边的松一无声地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怀里的人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宗主竟然都忘了宵禁的惩罚.......”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听得谢镜泊微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俩,自去论功堂领罚。”
“......是。”
·
燕纾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怎么也上不来气。
他憋的眼前直发黑,下意识往床头摸索茶盏,却一把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意识到什么,收回手轻笑了一声,撑着旁边的床榻想要坐起来,却一瞬间.......再次按了个空。
燕纾:???
——天道就一定要他今天死在这吗。
他憋的头晕目眩,也看不清四周,干脆胡乱伸出手臂在旁边摸索,终于在即将坠地那一刻,手臂不知卡到了哪处,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但好歹是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嘶.........”
手腕连带着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但好歹缺氧的状况缓解了不少。
他此时终于逐渐看清,自己正身处一件狭小的屋子,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床和一个小案几外,再无其他。
——破败的有些尴尬。
正如他此时的身体情况一般,半边身子倚着案几,单手撑着床铺,整个重心都落了出去,艰难地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燕纾苦笑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想趁着没人重新坐直身子,下一秒却听门口传来一声惊呼。
“哎,你终于醒了——你干什么呢?!”
燕纾:........
——看来不一定是天道要他死、也可能是这个房间克自己。
他干脆放弃了起身的动作,半抱着手臂靠在原地,头一歪,就这么个懒懒散散的姿势望向门口。
松一端着一碗汤药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你干什么呢?知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就敢乱动,万一出事了......”
“躺久了,起来靠一会儿。”燕纾慢慢悠悠地开口。
“再者,我要是出事了,也是这个房间老旧的缘故,我一个病人住这种屋子怎么能好好养病。”
燕纾眨眨眼,冲着松一笑了一下:“小师傅给我换一间上好的屋子,有暖炉,雕花大床,再要一盏长明灯点在那........”
“你想的美,你点菜呢?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还想住上好的屋子。”松一毫不客气地打断燕纾的话。
他将手中的碗放到一旁,伸手想要将燕纾扶起来。
“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你自己不珍惜也就罢了,能不能珍惜一下我的心血。还有,什么小师傅,我叫松一,我已经快要及冠了,不小了。”
他扶上燕纾的手臂刚要使力,却见下一秒,面前的人借着他的手轻轻一按,衣摆一翻,重新坐回了床中央,不着痕迹地拂开了他的手。
松一愣了一下,为他难得的听话感到有些茫然:“你......这就坐回去了?”
“来者即是客,客来了,我岂有不坐好的道理。”燕纾笑眯眯地开口,冲着松一微颔首。
“多谢小——师侄。”
松一被哄的一愣一愣的:“哦......那好。”
他话音刚落,忽然意识到燕纾又没说真话:“不对,你谁啊?谁就是你师侄了?而且你要真这么尊重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坐好?”
燕纾捂唇咳了咳,笑着没有说话,松一咬了咬牙,瞪了他一眼,拿过旁边的白瓷碗。
下一秒,便听燕纾坚定开口:“我不喝。”
松一:?
松一:“......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药啊。”燕纾微微凑过去闻了一下,又迅速往后撤了撤。“北沙参、麦冬、玉竹.......沙参麦冬汤加减的药方。”
他一边说着,一边嫌弃地往后又缩了几分:“又苦又没用,我不喝。”
松一被他一连串的话语整懵了:“你怎么对汤药这么了解.......不对,我的药怎么就没用了?”
他反应过来什么,瞬间跳了起来:“我的医术可是刚入门时就得师父亲口夸赞,虽还算不上顶尖,但至少是上乘——”
“上京洲掌门,十二岁掌握所有存世毒理,十四岁炼出已绝世的毒药,十六岁自成一套毒理体系。”燕纾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开口。
他抬起头,语气似乎带着一丝骄傲般,似笑非笑地望向松一:“上乘与顶尖,差别可不止一线。”
松一涨红了脸,无声地张了张嘴,似乎是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燕纾满意地缩回被窝,等着面前的炮仗当场自燃气急败坏离开,或者被这一盆冷水浇的哭哭啼啼出去找师父抱大腿。
——反正终归能跑出去免他喝药。
没想到下一秒,却听面前的人万分狐疑开口:“你怎么对上京洲掌门的事这么了解?你真的不是瞎编的吗?”
........这孩子脑子是缺根筋吗。
燕纾一时间不知道给出什么反应。
他眨了眨眼,忽然凑近松一,冲着他勾了勾手。
松一下意识凑近,下一秒只听燕纾小声开口:“其实我是上京洲掌门的........狂热追随者。”
松一:“.......你就是瞎编的吧!”
燕纾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对上京洲掌门仰慕已久,苦于一直没有机会靠近,只能一点一滴了解他曾经过往,努力追随........”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要追随谁?”
燕纾的声音戛然而止。
谢镜泊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神情有些复杂的松竹。
旁边的松一退后半步行礼,燕纾眸光微闪,只愣了一瞬,立刻笑眯眯改口:“当然是追随宗主您呀。”
松一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引来松竹一阵皱眉。
谢镜泊缓步走上前,盯了燕纾几秒,忽然冲着旁边的松一伸出手。
松一愣了一下:“宗主,您是要什么.......”
“药碗,给我。”谢镜泊低声开口。
松一此时才想起来,他来这里的初衷是要让燕纾喝药。
他瞪了燕纾一眼,转头望向谢镜泊迅速开口:“宗主,还是我来吧,这个人奸险狡诈,惯会用小伎俩拖延,我按着他先把药灌下去,您再继续审问他——”
谢镜泊一直落在燕纾身上的目光终于一点点移开,碧色的眼眸无波无澜:“药碗,给我。”
松一声音戛然而止。
销春尽宗主二十一岁平定六界四道叛乱,一人一剑坐镇终灵山,销万古白雪,锁无垠春色。
冰冷薄情,不怒自威。
但对待宗内小辈,总还会有意收敛几分。
这是松一第一次感受到,谢镜泊扑面而来的威压感。
他无声地张了张口,下一秒,忽然感觉手中一空。
松竹将药碗从他手中迅速抽出,微弯下腰放到旁边的案几上:“我们先告退了,宗主。”
谢镜泊没有说什么,将目光重新移了回去,松竹也不再说话,拉着松一微一行礼,垂着头迅速退了出去。
“刚才吓死我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松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胸脯,有些迟疑地望向面前的木门:“师兄,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宗主的神情有些不太对.......屋里的那个人就这么惹宗主生气吗?”
他探了探头:“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宗主真的认识他吗?”
“......不知道。”
松竹神情复杂地看了自家缺根弦的师弟一眼,张了张口,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盯了松一几秒,终于缓缓开口:“你读的医书里,有治疗脑部的方子吗?”
松一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有啊,师兄你是磕到脑子了吗?需要我帮你诊一下脉.........”
“不用。”
“你煎一副,给自己喝吧。”
松竹抛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谨防你再不过脑子。”
松一:?
·
木门的吱呀声随着屋外人远去的脚步声一同消散。
燕纾拥着被子坐在床榻的最角落,望着谢镜泊眨了眨眼。
谢镜泊没有看他,低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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