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西与漠南交界的草原,秋末的风已带着冰碴子。
王辅臣的骑兵裹着一身征尘,马蹄踏过结霜的草甸,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灰线。步兵在后面一路跟随,一路掉队。能跟来此处的,皆是强弩之末。
他勒住马时,嘴角裂出个渗血的笑——身后的追兵被甩了三天,八旗的步兵在草原上成了跛脚鸭,绿营的骑兵不敢孤军深入,只有端敏那支蒙古铁骑还在远处盘旋,却被他故意引向了相反的方向。
“将军,前面就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大营了。”副将指着远处的毡帐群,炊烟正从中央那顶最大的金顶帐升起,“探得清楚,太皇太后、太后都在,还有两位公主。”
王辅臣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端敏的蒙古骑兵像附骨之疽,银甲在落日里闪着催命的光;侧翼,绿营兵凿穿了他最后一道防线,昨日还跟着他喊“反清复明”的亲兵,此刻尸身正歪在宁夏的戈壁滩上。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亡命之徒罢了。
他勒住马,喉头涌上腥甜——从平凉突围时带的两万人,如今只剩不到三千,连最忠心的副将都在之前进入草原的阻击战中被一箭穿胸。
脸上血污已经干涸的校尉,指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毡帐群,“大营四面,没看见多少守军。”一看就是老爷少爷兵,能偷懒就偷懒的那种。
王辅臣猛地抬头,眼里的绝望忽然被一种疯狂的火焰点燃。
他抽出腰间的刀,刀刃上的缺口映出他扭曲的脸:“降是死,战是死,不如拉几个金枝玉叶垫背!”只有抓住这些金贵人,他才能和朝廷谈条件。
调转马头,沙哑的吼声撕裂寒风,“弟兄们!抓了太皇太后,咱们就能活!冲——”
王军残兵像疯了的野兽,举着断矛破刀,朝着那片看似毫无防备的营地扑去。他们也别无选择,到了这个地步,顾不得前方是什么身份地位的人了。
毡帐里的暖意,在第一支箭矢射穿帐顶时骤然碎裂。
金顶帐内,太皇太后原本正让雅图给自己揉着肩,阿图在一旁讲着漠南的趣闻,太后捧着暖炉,刚说了句“珠兰和阿日娜苏那边该完事了吧”,帐外就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那支带着倒钩的箭钉在离她指尖寸许的案上,箭羽还在嗡嗡震颤。
“怎么回事?”太皇太后猛地坐直,腰间的佛珠串“啪”地掉在地上。哀家,也没打过仗啊。
佟国纲麾下火器营士兵撞进帐来,甲胄上还沾着草屑:“回太皇太后,是王辅臣的叛军!我们被围住了!”
帐外的厮杀声已近在咫尺,雅图公主站起身,声音发颤却透着倔强:“护军营呢?让他们顶住!”
“护军营……护军营被皇后娘娘留在漠西了,说那边分草场怕出乱子。”侍卫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只有火器营和科尔沁巴林部骑兵在此……”
太后惊恐的看向母后,若非当初为了草场之事赌气,她们也不会分开。
“护驾!护驾!”佟国纲的吼声从帐外传来,他手里的火枪还冒着烟,前方火器营士兵刚来得及列阵,就被王辅臣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科尔沁与巴林的骑兵勇敢上前接敌,但寡不敌众。毕竟,很多人还没穿戴甲胄。
“结阵!快结阵!”他嘶吼着推开身边的侍卫,亲自举起盾牌挡住迎面劈来的马刀,铁盾被砍得火星四溅,震得他虎口发麻。得亏不是晚上,否则非得营啸不可。
王辅臣:再等到晚上,怕是端敏就追上来了。
这是佟国纲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带的兵太少——一千火器营,半数在休憩,这会儿还在穿甲,忙活搬运弹药;五百科尔沁骑兵,是雅图公主带来的仪仗队,连马槊都没怎么用过;五百巴林骑兵,也是这么个德行。毕竟,可以信任的精锐都叫端敏带走了。
这里是草原,怎么会有敌人?佟国纲根本想不通。
王辅臣的人像饿狼,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冲,有人翻身上马,竟直朝着中央的金顶帐撞来。
“火器营,开火!”佟国纲的声音劈了叉。
王辅臣的人马已冲到近前,箭矢像暴雨般射进营区,毡帐被点燃,火光舔着金顶,映得太皇太后的脸忽明忽暗。
太后吓得攥紧了太皇太后的手,阿图想往外冲,被苏麻喇姑死死拉住:“公主不能出去!火器营还能撑一阵!”
火枪的轰鸣声震得人耳鸣,可倒下的叛军很快被后面的人踩平,他们眼里的疯狂,比火药味更刺鼻。
佟国纲看见自己的亲卫被三杆长矛刺穿,看见营地外围的毡帐被点燃,火光里,叛军的嘶吼和妇孺的哭叫搅成一团。
他原本以为,准噶尔之战后便不会有大仗了,所以不像冯唐一般一直严格要求护军营。他带的是正经八旗兵,不是包衣奴才,不好往死里练的。结果,一下措手不及,就被王辅臣残军打崩了。这得死多少人,回去怎么跟皇上交代,他仿佛看见抬入满洲旗的梦想离他越来越远。
佟国纲的脑子飞速运转,不能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宁夏那边干什么呢,能把叛军放到北面来!
他们虽然也做了些防御准备,但是实在没想到会有叛军出没在此,有心算无心之下,装备优势发挥不出,实在也是守不住。对,就是这样。
金顶帐内,太皇太后拿起拐杖,又“哐当”砸在地上。她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刀光剑影,可从未像此刻这样,近距离接触战争。
帐外的厮杀声近得像在耳边,雅图公主抽出墙上的弯刀,手却抖得握不住,刀鞘撞在铜炉上,发出刺耳的响。
“雅图,你干什么去!”太皇太后厉声喝止,声音却掩不住发颤。
“儿去挡住他们!”雅图的脸惨白如纸,却梗着脖子往外冲,“不能让他们伤了额娘!”
“回来!”太皇太后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出去有什么用?添乱吗!”话虽硬,她的眼神却慌了——这帐子像个脆弱的蛋壳,外面的野兽随时能把她们嚼碎。
太后早没了往日的端庄,紧紧攥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肉里。“额娘……珠兰呢?阿日娜苏呢?她们怎么还不回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是不是……是不是我们都要死在这儿了?”
阿图公主扑在帐门口,望着外面倒下的侍卫,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佟将军!佟将军!快想想办法带我们走啊!”可回应她的,只有火枪的轰鸣和叛军越来越近的嚎叫。
慢慢的,帐内的空气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外面隐约的厮杀。太皇太后看着眼前的刀,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儿和儿媳,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算计了一辈子,却没算到,会栽在老家。
这就是绝境了,她想。
王辅臣在帐外勒马,看着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金帐,外围的厮杀还在继续,但他忽然觉得蹊跷——这也太顺了。
从平凉突围,到甩开追兵,再到此刻围住这群最尊贵的人,简直像有人在前面铺路。可箭在弦上,他没时间细想,扬刀吼道:“太皇太后!出来答话!不然我一把火烧了这帐子!”
里面没动静,他挥刀劈开最后一道毡帘,冷笑着看向帐内。
这些日子被追得像条丧家犬,端敏的银枪几乎刺穿他的后心,绿营在宁夏断了他的粮道,连清廷的八旗败军都敢对着他的背影啐骂。
他本想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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