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阮慕便比平常更忙碌起来。
崔煊去过保安堂几次,可她都不在。
忙碌的间隙,也会去她的小院外头看过几次,院子的花木草药依旧生机勃勃,只是她人大多时候都是不在的,不知为何,她变得那样忙碌。
崔煊侧面问询过漕运总督,知晓他儿子在外头处理事情。
那么,她呢?
也在外面么?两个人一起?去了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许多个日夜,崔煊都忍不住这样想,然后便有些辗转反侧,披衣起来,有一次忍不住便走到了她的小院子外头。
门扉紧闭,不知她是回来了已经休息,还是在外面。
崔煊看了她小院外头许久的月色,只觉得,比他看过的所有月色都美,竟是有些如痴如醉,舍不得回去。
阮慕这些日子的确常在外头,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出现一种怪病,她过去看了之后,便留下来观察治疗了近半月。
这日,她从城外头回来,来来往往的行人比从前多了不少。
然后她便听到有人解释,“这是京城那边许多贵人都在过来了,听说今日是顺承王爷进城呢。”
话音刚落,那边就过来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驱散着人群往外,不要堵来道路。
阮慕和其他一起连退几步,又在拥挤间,差点失去平衡,幸好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倒是没有倒下。
她刚站稳,那边的豪华车架便过来了。
周围的人都在嗟叹,“到底是不一样啊,人家可是王爷,排场那就是不同。”
“不知日后圣驾过来,该是如何地风光。”
阮慕跟着层层的人群,看向中间的四驾马车,高高的车架上华丽无比。
顺承王爷乘马而行,一边同四周看热闹的人亲切挥手。
那么,那驾华美马车内,乘坐的人就不是旁人了,应当是...
郡主。
就在这时,车队渐渐缓了下来,阮慕抬眼望去,就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颀长英俊的身影,他骑着马,一身紫色的一品官服,称得他整个人俊朗非常,气场无双。
在建邺见过的许多次,他都没有穿过官服,兴许是这样的原因,他容颜也几无变化,叫阮慕时常有些恍惚。
可直到现在,他那样矜贵无双地出现,周围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讲述他的丰功伟绩,甚至连平常阮慕见都见不到的官员,也躬身礼貌朝他行礼。
他在一群上位者的中间,气量无双,谈笑自若,和亲王站在一起也不会有人胆敢质疑。
阮慕才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同她的距离,竟是比她所想象地还要更深更远许许多多。
阮慕轻轻地笑了笑,又再看了一眼郡主的车架。
不由得便想起了从前丞相府里的那个凉亭,上头两人的郎才女貌的背影。
郡主和他,现下应当是更般配了。
她觉得这其实很好,这才是应当有的样子。
阮慕还急着回去,便从人群中挤开,终于能顺畅地呼吸,她大吸了几口气,而后回头看了一番那不属于她的热闹,便摇摇头转身离开。
因着近日京城那边来了不少的人,许多认识的,打过交道的人家便开始走动起来,而和京城从前往来不多的,便有些抓心挠肝。
这些过来的人,那身份自然都是非富即贵的。
因此,漕运总督父亲七十大寿前夕,本来不会张扬的日子,却准备大张旗鼓地半个宴席,遍请了当地官员,京城但凡是过来了的,都是送了请柬的。
而其他人家呢,其实也都盼着这样的热闹的日子,所以各方都各有需要,所以便是几乎没有拒绝的。
到了这一日,漕运总督门外门庭若市,华贵车马一辆接着一辆,夫妻二人在门口忙着迎客,笑得没有一刻脸是停下来的。
老人也戴了一朵大红花,在里头笑意盈盈接受来人的恭贺。
崔煊自是不愿去这样的场合,但架不住去的人多,而且又是第一场,他是过来主持迁都的人,各方厉害都要考虑在内,所以哪怕忙碌非常,也得抽口而来。
等他到了门口,和其他华贵的马车比起来,他的青毡马车实在是过分简朴,可等崔煊的名字一报上。
漕运总督原本还在接待其他人,却陡然停下来,其他人陆陆续续顿住,看过来而后走近。
“崔大人。”
“崔大人大驾光临,实在叫蔽府蓬荜生辉。”
“崔大人快请进。”
崔煊只是淡淡点点头,而后在一众的簇拥下走了进去。
这样的场合实在叫他有些许无聊,无非是寒暄吹捧。
只是旁人大多也是知道他冷淡的性子,所以并不敢多加靠近。
倒是有位大人不知如何提及了一句,“顺承王府的车架到了,王爷似乎偶感风寒,倒是没来,来的是郡主。”
在场的人不经意地看向崔煊,见他没有一点的反应和动作,只是泰然地轻抿茶杯,不禁有些暗暗讶异。
而后便说了后院的夫人小姐们在和诗,请几位公子是品评鉴赏,同时加入一起。
今日来的,也有许多未婚男女,便有许多人跃跃欲试。
“崔大人文采当属第一,若能得崔大人合诗一首,我等岂不是可大开眼界。”
拥趸的人甚多。
崔煊只是淡淡的,甚至都没有多少笑意,“谬赞了,这都是小儿郎们的事情,实在已不适合于我,快去吧,莫要叫人就等。”
其他人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可也没人再敢说一句什么的。
等人走后,崔煊的表情便难得有些落寞下来。
他突然便想起,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在郡王府,同样的集会,当时的他便是去了的,而那会儿,那时,便是出现了那个罩了面纱的女大夫,当时的他便觉得有些眼熟,可是没有多想。
可现在,他突然想起,那给郡主开药的女大夫便只能是阮慕。
所以,当时她在!
他自觉当时同郡主并未说什么,可是,是否也同现在一样,旁人便觉得,他对郡主是不一般的,是,的确有些不一般,可那也只是儿时的情谊,以及,多少利用了些她的名声所带来的愧疚。
可是,她却是不知的,她是否也同其他人一样有一样的想法,那个时候,是否也伤心失望?
不对,那个时候...她还落水了。
突然的,已经模糊的记忆冲入他的大脑。
崔煊突然间,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想立刻站起来,立刻到她的面前,同她解释清楚,不是那样的,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是,
他又立刻冷静下来,现在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解释那些事情呢,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说这些,她大抵上会不自在和奇怪的吧。
而且,她现下在哪里?或许,是同李昉在哪里,游山玩水么?他记得她就是很喜欢这些的。
那晚的夜色里,她便说过,对大河山川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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