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能依照往昔的记忆，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回公主府。

行至府门，一女子身姿挺拔地站在门口与守门相认侍卫说话，那面容分明是公主的贴身侍女琼英，可整个人的气质却与凌薇记忆中大相径庭。

凌薇愣住，一时不敢上前相认。

以前的琼英，娇俏活泼，却也知礼守礼，做事妥帖周到，总体来说是个温柔善良的姑娘。

而今站在凌薇面前的琼英，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腰间束着一条黑色腰带，一把宝刀悬挂于腰间，一眼看去便气势凛然。

凌薇躲起来看了一会，见琼英说着说着开始板起脸训人，倒是与她以前训小宫女有三分相似，看上去亲切多了。

她略一迟疑，旋即轻声唤道：“琼瑛姑娘。”

琼瑛转头看到她，惊喜道：“小凌大人！”

她几步走到凌薇面前，勾起的着凌薇脖子：“你丫的，跑哪去了，公主昨日还提到了你。”

这……

凌薇捂住头：“昨夜喝多了酒，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打了我，头疼的很。”

琼瑛笑道：“得了吧，你就是酒量差。”

“你可是长公主府的公主客姬，有谁敢随便打你？”

琼瑛也不多言，带着凌薇往府内走去。沿途的宫殿雕梁画栋，尽显奢华。二人穿廊过院，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房前，琼英对凌薇说：“你暂且等我片刻。”

说完进了书房，很快她便走了出来，笑着对凌薇道：“快进去吧，公主正在等你。”

凌薇踏步走入房内，长公主正端坐在桌前挥毫泼墨，桌前，两名年轻男子弯腰侍奉在侧。

凌薇没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

这两个男子她认识。正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飞羽和飞流，奉皇命守护公主安全的。

以往这两人都是在公主殿外奉命，如今却进了殿内，跪坐着给公主研墨。

而以往服侍公主吃饭穿衣的琼英正佩刀守在门外。

这一切都在不断提醒着她，这里早已不是自己曾经熟悉的那个公主府，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她的身体微微紧绷，从心底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长公主似是察觉到了凌薇的不自然，见凌薇只看了飞羽和飞流一眼，便垂下头不发一言。

长公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若是喜欢，就让飞羽和飞流去伺候你一晚。”

此话一出，飞羽红了耳朵，飞流红了眼睛。

凌薇赶忙摆手，连声道：“不敢不敢，我对两位……小哥绝无非分之想。”

长公主却不以为然：“两个美侍而已，凌姬于我如同姐妹，别说让他们陪你一晚，直接送你也未尝不可。”

说着她头也不转，直接问飞羽和飞流：“你们可愿替我照拂凌姬。”

飞羽和飞流还未回答，凌薇便跪倒在地，神色惶恐开口道：“公主厚爱，此等恩赐，属下实在惶恐。”

“属下生性愚钝，两位小哥在主子身边侍奉已久。曾侍天上祥云，又怎能再俯就我这样的泥土。若公主再将他们转送与我，便似那明珠投入墨池，反怕折损了明珠的灵秀，实在不妥，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长公主放下手中毛笔，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凌薇面前，道：“这有何不妥？良禽择木而栖，他们有了好归处，我也只会为他们开心。”

说道这儿，长公主双手将凌薇扶起，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后又道：“总好过在我这没甚前途的长公主府里，耽误了他们的大好前程，凌姬说是不是？”

凌薇心中警铃大作。

长公主并非在说飞羽和飞流良禽择木，而是在借题发挥，试探自己是不是有异心，是不是想去另攀高枝。

凌薇沉下心，她这半年跟在崔知衍的身边，对上位者的试探和胁迫已经非常熟悉，应对方式也练的很成熟。

眼下的情形，说是说不是都是错。

因此，她并没说自己对公主忠心耿耿不会走，而是说了一句入府时曾说过的话：“我知公主之志不止于此，效忠公主才是最好的前程。”

前世，长公主便不甘心只做一个平凡无奇的公主，一心想要拥有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女官。而今生，站在凌薇面前的公主，其野心显然远不止于此。

公主凝视着凌薇许久，终于，脸上紧绷的神情渐渐舒缓，她放声大笑起来：“我之志不止于此。是啊，我初遇小薇时，小薇便已说过。”

公主收敛笑容，轻轻摆手，示意飞羽和飞流退下，并让琼英守住门。此时的公主，身上那原本的温和敛去，转而散发出一种锋利如刃的威严。

除了这张脸，俯视凌薇的这个人已经和凌薇熟知的那个长公主判若两人。

公主道：“你说的没错，我初璟绝不甘心一辈子只做一个闲散公主。”

“我打算举荐凌姬去朝廷做官，如今不能再这般蛰伏下去了，再如此隐忍，只怕这江山都要旁落他人之手。”

此话一出，凌薇重新跪下。

长公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与愤恨，阴狠道：“先皇原本属意太子，只是太子姐姐短命，先皇欲将皇位传于太孙，只因太孙年幼，才让如今的陛下暂代掌权，待太孙成年便归还皇位。”

“而原本辅佐太子姐姐的老属下，为了防备我们这些皇室姐妹，竟也宁可扶持男人，也不愿让我们这些公主们得圈。”

“否则以他一届男流，凭什么能登上帝位。”

“岂料他辜负先皇期望，不仅娶妻生女，还沉迷女色，荒淫无道，实乃大逆不道！”

她身为先皇的亲妹妹，自然要提前行道，替列祖列宗收拾掉这个不听话的长兄！

凌薇听得心惊，皇帝……依旧是男人？

长公主弯腰用力握住凌薇的手，拉着她站起来：“凌姬，你的才华出众，又与我一见如故，定能助我一臂之力。待我日后登上大位，必不会亏待于你，高官厚禄，自当少不了你的。”

凌薇微微垂首，思忖片刻后说道：“公主对凌某有知遇之恩，凌某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公主之恩。”

待凌薇与长公主的交谈终了，退出房间行至室外，凌薇才发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衣衫紧紧贴在背上，凉飕飕的。

如今的公主和往昔的公主，给人带来的威压截然不同。

往昔的公主，虽有气势，实则虚浮，难以给人真切的压迫感。

而如今的公主，更似掌控生杀大权之人，一言一行，皆透着令人胆寒的威严，让人喘不过气。

这样的长公主，恐怕自己要换一种相处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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