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夜盏凉送走了。
远远地望着正门口一群人的背影,辛可威到底没有忍住兴冲冲地吹起了口哨。如果不是方才一顿饭辣到嘴巴发麻,这串哨音至少还能再清亮两个度。
“诶,听清他们说什么没有?”步跃夕从旁边靠过来,目光同样望着正门的方向,给了辛可威一胳膊肘。
辛可威嗤笑了一声,“当然。你以为我只是来吹欢送哨哒?夜盏凉说了,因祜城内接连有人殒命,他会留在研几宫念上五七八天的经,不会即刻赶去回老家。”
“还有呢?”
“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让我们尽管去找他。”辛可威很耐心地答道。
“还有呢?”步跃夕继续问着眼睛都没眨一下。
“还有?”辛可威转过头来,盯着步跃夕一脸狐疑,压低了声音道:“还有可就不是嘴上说的了。你瞧出什么来了?”
“那个玄然的背景确实不像表面上那样干净,他可是梅方楚的老朋友。是夜盏凉自己说的。”
什么?
“夜……”
辛可威正欲追问,惊诧之余声音大了点儿,被步跃夕一脚踩在了脚面上。以至于彭千树等人折回院内经过二人身边时,只当辛可威的表情是对夜盏凉已经忍耐到了极点的意思。
“记不记得夜盏凉在席间说过的一句话:亲见故人亡,如何度思量。”
“记得。”辛可威不假思索地回道:“众所周知,夜盏凉跟玄然的交情匪浅,且玄然死的时候,他就在当场。”
步跃夕又道:“离席之前他还讲过这样一句,‘他此次来祜城也有幸得见玄然的昔日旧友’。夜盏凉讲话从来不会令人觉得突兀,话题和语境皆没有问题。不过仔细想来,究竟是怎样的人,使得夜盏凉也要称一句‘有幸得见’。至少有两个条件是一定要满足的,其一是身份,其二……”
“相见不易。”辛可威不自觉地微张了嘴,接道:“跃夕,你的意思是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的那句‘亲见故人亡’说的是他自己。但还有一种可能,夜盏凉的指向另有其人,就是梅方楚。”
步跃夕望向他肯定地点了下头。
“等等,让我想一想。”
戌时将尽,前院的人都已经散了。辛可威抚着额头来回踱了几步,不解地向步跃夕道:“这个分析听上去有那么点跳跃呀。若如你所想,夜盏凉是有意将他二人的关系透漏给我们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讲?还要绕这么大个弯子铺垫得如此隐晦?”
“你以为夜盏凉是你啊?”
“又来?”他白了步跃夕一眼,“如果我是他,也只有一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实情烫嘴,不想说而已。”
“你这不是看得挺通透的嘛。”步跃夕笑道。
“我可比不得你。”辛可威随后脸色变了变,“别怪我老生常谈哦。说来也是一种猜测,你有几成把握?”
“都说了是猜测了,哪来的什么把握。也就是,比在你眼前飞过的那枚松针的把握大了那么一点点。”
步跃夕言罢迅速敛起了唇边的笑意,并没有给辛可威挤眉弄眼警告自己的机会,“不开玩笑了。若非胸有成竹,我先前就不会讲得那样肯定。夜盏凉在讲这两句话的时候,还附加了一个特别的小动作,且这个动作整晚只出现过两次。”
“我知道了!”
知道你知道了。早知道被你吼得这么大声我就多余告诉你!步跃夕一个人在原地揉了揉耳朵,打算回他那座偏远的院子去睡觉了。
对于辛可威撇下他一个人抽了疯般的跑掉这样的行为,步跃夕还是可以理解的。夜盏凉的小动作是用右手的食指摩挲筷枕上突起的那朵梅花。好巧不巧,那套餐具中筷枕上所有的梅花都是辛可威在一次醉酒后一时兴起画上去的,共计三十六朵。
所以说,醉酒,既可以耽误事,也可以成事。辛可威当日但凡少喝上半坛,画在上面的都不见得会是梅花。
依旧是夜盏凉的手。只不过这次滑过指腹的是一串念珠。
自午后起,宫内众道士的议论之词就没有间断过。倘若已经抓到凶手这样的消息会没经过犹来阁的授意便不胫而走,犹来阁就真的可以关门了。
夜盏凉笑了笑。
终归是自己的心不够静。窗外,即便没有人语还有鸟儿的啼鸣,还有,万事万物。心念已动,静坐也无用。夜盏凉索性走出房门,打算亲耳听听外面的人还讲了些什么。
“不仅是我们研几宫,听说就连楼心月和梅府的右卫也都撤走了。”
“那什么时候能等到结果?”
“你问我,我哪知道。”
……
夜盏凉听了一路,原以为也听不到什么新词了。刚要转回房,宫内角门前的甬道上,几名道士的窃窃私语声无意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暗室里面的东西全部都搬出来了吗?务必整理仔细了千万别有遗漏,快些抬走焚化了吧。”说话的是常伴在玄然身边的宫内执事。
“听说,住持这个死法阴气极重,那间暗室要不要从外面拆掉,还是直接封死?”
“……”
下面的话突然听不清了。想来是执事怕小道士们多事,堵了他们的话。
“夜、夜居士。”
“居士。”
既然听不到那还不如干脆用看的。偷窥可从来不是夜盏凉的风格。因为不需要。
夜盏凉自侧门快步转到甬路上,大大方方的自几名道士面前经过,面对众人也只是稍侧了眼峰十分自然的礼貌回礼,步伐丝毫没有慢上半分。
如此,那几名道士也好松上一口气,抬起若干个笨重的箱子匆匆忙忙自角门出宫去了。
身后已经无人。然而夜盏凉却没有离开。
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呆呆地立在那里竟然显得有几分僵硬,宛如突然之间整个人没有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很快,他的耳边响起了阵阵梵音,是经文。准确的说,是玄然那日念错的那一篇。
瞬间,夜盏凉的眼前复原了当日的幻境,他的理智在竭力的摆脱进而回忆脑海中仅有的真实。面前的祭坛,背后的松针,还有那股摄人心魄的味道。
香虽已失,记忆犹存。
是了。就是这个味道。浅浅地游散在那几只箱子方才经过的甬道上。
夜幕深垂。
犹来阁内,一处僻静但看得出是花了心思来打理的园子。远望去,边上的假山宛如用厚墨挥手泼就,暗夜中流泻出一种别样的森秀苍劲。
一个人影快速地自假山后闪出。他走的并不快,脚下的声音甚至没有惊起头顶上方乘凉的麻雀。猝然间,他的脚下踩到了什么,数枚暗箭由四方八方向他袭来。就在他侧头躲过最后一支暗箭时,面上蓦地迎了火光。
那是项无庸的脸。
去路已被人牢牢地封死。辛可威臂挽满弓,脸上的笑带着一种久违的邪魅,五支燃起的箭头对准项无庸离弦而出。
有声音,在园子的另外一侧。
辛可威抽出腰间的软鞭,鞭梢精准地钩住假山上突起的一角,整个人便如一面纸鸢般轻巧地荡了过去。
高兴的似乎有点早。若非他反应及时于落地之前改了路线,不知道哪位好心的师兄挖的坑就这样让他悄无声息地给填了。
怎么还有?
辛可威耐着好大的性子躲过了第二波箭雨,不曾想在临近主殿的殿门时被一直隐于暗处的某人给偷袭了。
这股子缺德味儿不用细品就特别像是步跃夕干出来的。一张网奈何不了他太长时间,然而他眼下迫切需要争取的就是时间。面前的人朝他一咧嘴飞身进了殿门不见了。
我了个去。没想到肖猪的彭千树居然干出了狐狸的事儿。如果不是有言在先出声即出局,辛可威此刻恨不得扯了脖子喊上一嗓子——步跃夕你人呢还能不能死回来干点儿正事儿!
与打得热火朝天远观去却漆黑一片的锦园截然不同。犹来阁由正厅至院门内外,一路的灯不晓得较往日添了多少盏,宁静得却连呼吸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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