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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三爷。”

赵忠站在门口通报:“老太太身边的翠珠姑娘来了。”

翠珠穿一身家常生色花青罗褙子,正要进来行礼,打眼瞥见巧容这么晚出现在书房内,还与陆烛离得这样近,不免为之一愣。

谁都知道他们家三爷是有些洁癖在的,不但是他自个儿住的屋子,便是这书房,除了几个洒扫的人,也几乎不许人靠近。

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身份也算尊贵,若非今儿得了命令,也不敢轻易往这里来。

可这位根本不算陆家正经小姐的姑娘,却敢这样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都入夜了还不离去,若非那知晓内情的,还以为她并非在陆家借住的闺阁小姐,而是他们家三爷的相好了。

前儿她无故同三爷使性子,闹得满府皆知,连老太太院儿里都不得安生。

平日里有什么不满,就折腾三爷种的花树,去年三爷院儿里那棵朋友送的细叶昙花,好容易长成,第二日就被她浇死了。

三爷平日里管家那样严,偏对这些视而不见,只知一味地纵着她。

如今瞧着是没什么,倘或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将来惹出祸事来,可怎么得了?

可是这些话,谁敢说,谁又能说?

翠珠满心里是对巧容的不满,但面上还是维持着和气:“木姑娘也在。”

转头对陆烛行礼:“三爷,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话同您商量。”

话音一落,屋内两人都有些意外。

因着陆家大爷,也就是巧容的前继父——陆钰的事儿,老太太同陆烛两年前便有了嫌隙。

两人虽是亲生母子,却形同陌路,除了逢年过节老太太为了面子会选择同自己这个儿子出现在同一场合,平日里近乎连面都不远碰。

可即便如此,陆烛依旧早晚到她院儿里去请安,早些时候,他还会想同老太太说说话,后来知道她不喜见自己,也就只好在外头略坐坐就走,不加打扰。

像如今这般主动叫他过去的事儿,在近几年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①

陆烛虽觉得有些出乎意料,但还是点头:“知道了。”

随即将自己那件披风裹在巧容身上,免得她回去时着凉:“方才的事儿明儿再说,喉咙可还难受?”

巧容被打断,满腔话语梗在那里,不上不下,着实有些难受,可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能颔首道:“......有一点儿。”

“先别急着回去,在这里等一等,一会子宋太医来,叫他帮你瞧瞧。"

如此安排,陆烛犹是不放心,又叫来外头候着的人,让她们好生陪着,过后再妥帖送人回去,如此嘱咐一番,才算罢了。

翠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她虽也知自家三爷一向宠着木姑娘,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如此事无巨细地安排,深怕对方受一丁点儿委屈,便是亲生父亲,也没有这样的,更何况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父’。

三爷在他们跟前虽不至于疾言厉色,但也算十分威严,他并不打骂人,也从不生气,但单单只是往那里一坐,便叫人下意识腿肚打颤。

同方才他与木姑娘说话时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明明神色语气并无差别,可就是无端让人觉得。

他对她,是不同的。

两人四周好似有道无形的屏障,将其余人隔绝在外头,旁人打不破,也进不去。

只是一个外姓女罢了,大爷还因为她娘而患了心悸,早早撒手人寰,她却能得三爷如此对待。

何德何能?

“翠珠姐姐?”

翠珠还在出神,却听巧容唤她:“三叔已然走了,姐姐还不快跟上?”

被她看了笑话,翠珠微窘,耳畔飞速闪过一丝红晕,冲巧容点了点头,转身穿过抄手游廊,快步去了。

巧容在门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边的一点笑意逐渐消散在茫茫夜色之中。

她其实知道,陆家私底下其实有许多人并不喜欢她,只不过是碍着陆烛的威势方才不表现出来。

也是,她一个小小苏州府卫所总旗的女儿,若不是因为亲娘被这府里的大爷看上,这辈子怕是连陆家的门朝哪边儿开的都不知道,又哪里有资格在他们这些人跟前‘耀武扬威’?

可谁在乎呢?

她只要陆烛喜欢她就成,旁的人,同她有何干系。

念及陆烛,她神色逐渐松软下来,同时心底漫上一层不可言说的遗憾。

若不是被人打岔,想来此刻他已然知晓自己的心意。

如今他被老太太叫去,自己只好再挑别的时间告诉他。

不过迟一日的功夫而已,她等得起。

虽如此作想,但有些事,原本没什么,可一旦拖着,心里就跟含了秤砣一般,七上八下地紧张起来。

她脑海里全是明日要对陆烛说的话,和他会有的反应,因此宋太医替她诊脉时,她并未向往常一般机警,被他套出许多话来。

索性那宋太医也是个知进退的,并没说什么,只当她是陆烛房里人,隔着帘子劝她多喝水,少忧虑,日常好生休息。

这话同没说一样,巧容胡乱点头,“有劳太医。”随即叫人用戥子称了五两银子将人送出去。

-

却说这厢陆烛来到东边上房,掀了帘子进去。

室内昏暗,老太太穿一身黑色缎子对襟袄,闭眼坐在西梢间大炕上,手中盘着一串佛珠,口中正念念有词,离得近了,才听清是《金刚经》。

或许是听见动静,她睁开眼,指了指炕桌对面的宝相花缂丝坐垫儿,“坐吧。”

陆烛走过去坐下,等着她先开口。

两人许久不见,彼此之间都有些生分,老太太也不绕弯儿,将佛珠缠在手腕上,开门见山道:

“今儿我见了李家那姑娘,是个可聘的,家室、模样都配得上,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你若瞧得过,明儿就叫媒人上国公府去提亲。”

陆烛默然,“您寻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劳母亲挂怀,只是如今正值开春,朝廷和家里都忙,旁的事不急,先缓一缓再说。”

“不急?”老太太终于抬眼看他,语气有些生硬,“你多大年岁了,还不急?你是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打算娶妻生子不成?”

陆烛说倒不必这么久,“总要遇见合心意的,没得耽误了人家姑娘。”

又是这种说辞,老太太只觉得面前人敷衍至极,“究竟什么样的叫合心意,陆阁老倒是告诉我这老婆子一声,我也好替你找来。”

“娘。”陆烛给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跟前,抬眼。

“此事儿子自有分寸,至少目前,儿子并无成婚的打算。”

怕自己的话太直,老人家无法接受,又道:

“府中一应事务儿子自能料理,即便儿子事忙有时顾不得,巧容亦可帮衬一二,这您无需担心,若您嫌膝下荒凉,不得天伦之乐,除了巧容,族中亦有知情识趣的孙子孙女儿,可时常过来同您说话解闷。”

“你是说我叫你成亲,是灶王爷扫院子——瞎操心?”②

“儿子并无此意。”

“那是我多心了。”老太太冷笑。

见气氛又要剑拔弩张,陆烛不欲与她争执,起身告辞,待越过花罩子,走至门口,忽听老太太在里头道:

“你以为我愿意管你的事!若不是因为.....”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声音开始哽咽:“若不是因为钰儿去得早,便是你求我我也不惜得同你说这些。”

陆烛脚步停下,立在那里半晌,半边身子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下,半日没言语。

他早知老太太因为当年之事对他心存芥蒂,只是没成想,这芥蒂会这样深,到如今还没放下。

“大哥的事,从前我已与您说明了,我若不放那人出去,只怕大哥的病,发作得只会更快。”

然而这样的话,老太太却听不进去半点,“他那样喜欢王氏,有她陪着,就算有病,时日久了也自然会好,就算他们闹得再凶,那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你做什么从中插手,你大哥的命就是被你害的!”

这样的话,陆烛已经听过不知多少遍,只是没有哪一遍像今日这般声嘶力竭,锥心刺骨。

听见动静,底下伺候的人早静悄悄退出去躲了起来,院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廊下的鹦鹉在学主人凄厉的叫声:

“你害的!你害的!”

两年前,巧容她母亲离开陆家,陆烛大哥吐血那一日,这只鸟也是如今日这般的叫唤。

鸟笼下,是巧容那张惶恐无助的脸。

她刚睡醒,头上还带着她娘的银鎏金花头桥梁钗,拉着他的衣袖仰头问他。

“三叔,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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