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刚才噩梦中,我梦见殿下拿剑杀了我,我梦见你杀了我。”
她话音在冷雨声中发沉,似复杂又似心有余悸,竭力让语气平稳镇定,却依旧嗓音发颤,
接着,她手捂心口,似惊魂未定,一脸惊异痛苦之色,道:“殿下握剑从这里捅入,将我杀死。”
回忆梦境让她神色有些恍惚,“疼,很疼,我逃不掉。殿下捅的很深,红血喷洒了一地,到处都是黏腻腻的血,我很害怕。”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像窗外飘缈雨线,丝丝绕绕缠在少年心口。
一时间,周围陷入沉默。
只余那丝丝绕绕在少年心口越缠越紧,紧到少年像是胸口发滞喘不上气般,短促喟叹一声。他眸光幽暗,端详过手中宝剑,将那柄宝剑放在桌案上,然后抬起手,重又覆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饱含安抚之意。
这次,代纪没有扭开脸避开他的手,甚至微微侧首,让自己面颊主动慰贴在他的掌心,仿佛真被吓到,想要寻求一丝慰藉。她面容还有些苍白,眉头微蹙,故作柔弱姿态,恍若易碎裂崩塌的冰山,又恍若山林深处魅人心魄的山灵精怪,以此来引诱少年怜惜关切,对她毫不设防、敞开心扉。
她的肌肤莹白、细腻、冰凉。
他的手掌宽大、粗粝、温热。
姬夜手掌着那片冰凉,指腹轻柔抚过代纪眼下那颗小痣,轻声安慰道:“梦都是荒诞不经的,许是卓旬那些话导致你梦中谵妄。”
面前玉人儿似乎并未因为三言两语就放下心中恐慌,惴惴不安道:“梦会成真吗?”
姬夜眸中满是怜惜,笃定道:“梦不会成真。”
他温厚手掌终于将那片冰冷肌肤暖热了,姬夜安抚一笑,“我不会杀你,无论什么时候。”
代纪苍白面颊枕在他掌中,感受着他掌心暖流,眼睫一垂,没言语。
姬夜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余下的话是否要说出口,稍顷,他才道:“阿姬,你不会死在我手上,我也不会让你死。当然,事无绝对,如果你死了,我会安排好一切,寻你而去。”
一字一句皆是偏执,偏他语气平淡和缓,淡淡陈述而来,似乎认为理所当然,甚至体谅她的心情,沉声继续道:“你不用有负担,阿姬。你的父亲文成大儒是我师长,为我传道解惑;你的母亲杨韫是我师娘,温柔宽厚,心善若水,待我如子;你的兄长代不雍是我挚友,与我情同手足。他们于我有恩有情,你作为他们的女儿、妹妹,于情而言,我理应照顾你、护着你,岂有杀你的道理;于理而言,你本想随你兄长遗志,游历四海山水,逍遥快活,平安无事,却又被我牵扯其中……”
他说:“阿姬,我本就欠你,又怎会再取你性命。”
久久垂着的眼睫终于抬起了,她却只望着他端严棱角分明的轮廓,一时无言。
静默良久,代纪方道:“你不欠我什么。”她脊背挺直,直白坦率道:“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杀我,可我问心有愧,不敢保证殿下不会死于我之手,也不能保证我会誓死追随殿下,以命殉君。如此而言……”
“如此而言,我们就相抵了。”他浅浅一笑,手指又轻轻抚摸她的小痣,似乎怎么都摸不够一样,“好了,不要再说这个了。”
代纪出言追问:“即使我如此不忠,甚至有朝一日会杀了殿下,挫骨扬灰,殿下也坦然受之吗?”
姬夜眉心微动,笑意深了几许,“我相信阿姬。”
代纪搭下眼帘,错开他的视线,冷冷道:“人心难测,事无绝对。”
姬夜莞尔,温言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想,你杀我总会有你的缘由。所以,我坦然受之。”
代纪心中暗想:骗人,若真坦然受之,不生恨不生怨,为何前世要死后在她梦中纠缠不休?
可目下,他的回答毫不犹疑,甚至称得上君子大度;语调缓和,像是单纯宽慰一个因噩梦而心生恐惧、胡乱发问的少女;话又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坚不可摧的诺言。
但姬夜少时便开始亲政,虽未登基为帝,但代理国事多年,已是名虚其实的帝君,一言一行都是国之决策,更是早早学会谨言慎行,又岂是会轻易许诺的?
思及此,代纪垂下的眼帘又抬起,凝望着面前这位雏龙少年,不错过他脸上每一处细微变化,想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她心中平添几分茫然,心性又被激出几分焦躁。
她自认为这场戏演得漂亮,瞧不出半分异样,但姬夜回答滴水不漏,代纪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是她又多思多想、疑神疑鬼了,还是姬夜心思敏锐、悄然应对,令自己试探无果?
无论哪种,她都不好再行试探了,除非她直言相告,决然陈述自己重生归来。
可她不愿、不想、也不能这样做。
她有些失神间,忽而听到姬夜嗓音疲倦道:“京中并不太平,父皇病重,治理艰难。”
代纪怔愣了片刻,问道:“殿下近日是被京中事所扰吗?”
姬夜疲惫地“嗯”了一声。
想起先前小役通传,说他在市舶司忙碌,代纪又低头望他,语气有些冷,却并不意外,“他们的手都伸到市舶司了。”
自海路通航,临州藩国云集,贾船所聚,万商互市,利益巨大,这座小城也因此富甲一方,被冠上“海上京城”盛名。其下利益广泛,士农工商都有所牵涉,如此一坨肥羊,岂有干看着不分羹啖食的道理?
天高帝远,纵使能治好各种有形之罪行,却治不好永无止境、层出不穷的贪欲。
“没关系,都会死。”姬夜淡淡道,指腹又摩挲了一下她眼下小痣,倦色中仍带有一丝倨傲,
代纪心有灵犀道:“我会尽快将临州案料理好,让殿下得以早日回京,不会在外多加逗留。”
姬夜轻笑出声,道:“无碍,阿姬。南下巡察之行我筹谋许久,时间充裕,不会有异,饶是有些小枝小节,我也能处理妥当。我只是有些担心阿父身体。”
顿了顿,他又道:“等回京后,我带你去见阿父。他很想见见你,自你父亲归隐去世后,他一直想见见你和不雍。”
代纪怔了怔,只道:“好。”
答完,隐隐觉得哪处不对,仔细想来,又没觉得哪处不对。
姬夜见她这幅神情,又笑了一笑,再未多言,只收回了抚托着她面颊的手。但这收回并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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