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宫东暖阁的书房,墨香沉沉,压过了往日萦绕的药味。
宁令仪走进去时,正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太孙宁承稷坐得笔直,对着摊开的《尧典》,小眉头紧锁,这位置,曾是太子宁晏清的。
“承稷。”宁令仪放轻了脚步,唤了一声。
宁承稷闻声抬头,见是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放松,随即又绷紧了小脸。
他立刻放下笔,站起身,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承稷问姑姑安。”
宁令仪快步上前,将他扶起,顺势在他旁边坐下,目光扫过书卷:“在看《尧典》?皇爷爷布置的课业?”
“是,姑姑。”宁承稷重新坐好,小手依旧规规矩矩放在膝上,声音细细的,“皇爷爷说,要承稷先明白古圣先贤治世之德。”
“嗯,道理是好的。”宁令仪看着他略显苍白的小脸,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惊惶,放柔了声音,“只是承稷,这里不是东宫书房,跟在皇爷爷身边读书,还习惯吗?累不累?”
这句关切,像是一根极细的针,轻轻刺破了孩子强装的镇定。宁承稷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他飞快地抬眼看了看门口侍立的宫人,又迅速低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习惯,皇爷爷待承稷很好。只是……”
他顿了顿,带着一丝哭腔,“只是夜里有点有点怕。”
宁令仪伸出手,轻轻覆在侄儿冰凉的小手上:“怕什么?有皇爷爷在,有祖母在,还有姑姑呢。”
宁承稷的手在她掌心下微微发抖,他几乎是扑过来,紧紧抓住宁令仪的衣袖,将小脑袋埋进她的臂弯,带着哭腔的气音急促地钻进宁令仪耳中:“姑姑,我想父王!我好想好想父王,他们说父王病了在西苑,他们不让我去看他……姑姑,父王,父王会不会死?”
孩子的眼泪滚烫,浸湿了她的衣袖,宁令仪环住他颤抖的小身体,沉默了片刻。
她本可以坐视不理,可是想到太子,想到太子妃,又看着眼前的太孙,心中叹息一声。
她轻轻拍着宁承稷的背,声音异常冷静,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承稷别怕。父王只是病了,需要静养。姑姑带你去看看他,好不好?”
西苑宫门紧闭,值守的侍卫见到太孙和明珠公主。
“公主殿下!太孙殿下!万万不可,陛下严旨……”
宁令仪将宁承稷护在身后:“太孙要探望太子,儿子看望父亲天经地义,让开!一切后果,本宫承担!”
她不再多言,拉着宁承稷微凉的小手,无视挡在门前的侍卫,径直向前,侍卫们被这气势所慑,下意识地退开半步。
院内落叶满地,正殿的门半开着,透出一股沉闷的味道。
“父王!”宁承稷挣脱宁令仪的手,带着哭腔冲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下,宁晏清蜷缩在一张圈椅里,脸颊深陷,眼神空洞。听到声音,他似有不信,又听到脚步声,才迟钝地转头,目光落在小小的身影上。
“承稷?!”他声音嘶哑干涩,从椅子上弹起,却因虚弱踉跄了一下。
他几乎是扑过来的,一把将冲进来的儿子死死搂进怀里,力道之大,勒得宁承稷差点喘不过气。
“父王!父王!”宁承稷紧紧回抱着父亲瘦骨嶙峋的身体,放声大哭,“我好想你!我好怕!他们说您病了……”
宁晏清贪婪地感受着儿子温软的身体,巨大的酸楚冲上鼻尖,他喉头哽咽,泪水涌出,压抑地呜咽:“承稷,我的儿,父王没事……没事……”
他抬起头,这才看到门口的宁令仪,眼中燃起一丝卑微的希冀,声音颤抖:“明珠?是你带承稷来的?是不是父皇让你来的?是不是,要放我出去了?”
宁令仪看着兄长眼中的祈求,心中沉重,缓缓摇头:“皇兄,父皇只是让太子在西苑静养,我是见承稷思念心切,才带他来看看你。”
“静养……”宁晏清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搂着儿子的手臂松了些许,脸上浮现苦涩。
他低头,抚摸着儿子的小脸,声音满是牵挂:“承稷你母妃呢?她还好吗?还有你在东宫,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东宫,东宫现在……”
“母妃还好,祖母护着母妃和稷儿。”宁承稷抽噎着回答,小手紧抓父亲衣襟,“稷儿在皇爷爷那里,皇爷爷让稷儿在紫宸宫读书……”
“紫宸宫?读书?”宁晏清抚摸儿子脸颊的手猛地一顿,眼神凝固了。
他看向宁令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惊疑:“父皇,他让承稷在紫宸宫读书?张太傅呢?陈詹事呢?他们没说什么?”
宁承稷被父亲骤变的语气吓住,小身子一抖,怯生生道:“张太傅,稷儿没见着了,陈詹事听宫人说好像被停职了……”
“停职?”宁晏清如遭重击,最后一丝侥幸粉碎。
他猛地推开怀中的儿子,宁承稷惊呼一声,重重跌倒在地。
宁晏清踉跄后退,他死死瞪着地上的儿子,又猛地看向宁令仪,面孔扭曲:“好,好一个父皇!好一个静养,他哪里是要放我?他是要彻底废了我!承稷,他要扶你上去,他连最后一点念想都不给我留了,他不要我了,他要把我的一切都给你,我的位置,都是你的了!”
“不是的!父王,不是的!” 宁承稷被父亲狰狞的模样吓坏了,终于找回声音,哭喊道,“稷儿不要,稷儿只要父王,稷儿什么都不要!只要父王回来!”
“皇兄!”宁令仪一步上前,挡在宁承稷身前,“你睁大眼睛看看,承稷是你的儿子,对你一片赤诚孺慕,不顾禁令也要来看你!可你呢?可还记得你是个父亲?你对着一个满心只有你的孩子发泄怨恨,皇兄,你何其糊涂,何其可悲!”
太子沉默一息,又抬头反驳:“糊涂?可悲?明珠,你说得轻巧!这天家就是吃人的地方,自古以来太子不能登基,就只有死!它把我嚼碎了,连骨头都不吐,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死,不想像条狗一样被抛弃。”
他像个溺水的人,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什么来证明自己的挣扎是正当的。
宁令仪看着他癫狂痛苦的样子,心头亦是沉重:“皇兄,你看看承稷,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想他的父王,他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的血脉,你被恐惧蒙了眼,连最后一点真心都要亲手毁掉吗?”
“毁掉?哈哈哈……” 宁晏清发出一阵苦笑,泪水混着脸上的污迹流下,“早就毁了!从我踏进这西苑那天起,就都毁了!真心?在这鬼地方,真心值几个钱?能换我出去吗?能换我太子之位吗?不能!都不能,它只会让我死得更快,更难看!”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宁承稷身上,孩子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小脸上全是恐惧,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不……不……” 他疯狂摇头,像是要甩掉什么可怕的东西,眼神涣散,不敢再看地上的儿子一眼。
他踉跄着转身,跌跌撞撞地向殿内更深的黑暗里逃去,背影仓皇,瞬间阴影吞没。
宁令仪弯腰抱起吓呆了的宁承稷,孩子的小手冰凉僵硬,紧紧抓住她的衣襟,将脸深深埋在她颈窝,小小的身体仍在不住地剧烈颤抖,呜咽声细碎而惊恐。
她抱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这座囚笼,沉重的殿门在她们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两个世界。
谁料当夜,紫宸宫偏殿便乱了套。
太孙宁承稷发起了高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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