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场景变换,嗡鸣的飞行器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几只虫族已经爬上断裂机身,向下探看。
无机质的复眼俯瞰人间,冰冷地挑选着果腹的餐食。
她无助地攥紧了终端,脑海中回想起的,是妈妈临终的话——
“星星,你要活下去。”
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没有人来救你,但是你可以救自己。
在虫族发动攻击的一瞬间,林星拔掉氧气面罩,抱头下蹲,躲过了凌空一记横扫,她左右两边的旅客在高空坠落导致的昏迷中被砍掉了头颅,于无知无觉中鲜血四溅。
林星也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视野中,飞行器已经破开白雾茫茫的平流层,向着地面俯冲而去。
不断坠落,坠落。
失重和缺氧让她的意识摇摇欲坠。
她刚被邻座旅客洒了一身热血,掌心黏腻,顾不上害怕,在前座椅背上将液体擦去,留下一只鲜红的血手印。
手掌不那么滑溜了。
在一只螳螂形态的虫族挥舞着巨镰冲过来时,她藏在椅背后头,颤抖着目睹邻座旅客被吞吃入腹,耳畔传来骨头碎裂的声音。
吃到半途,地面已经近在咫尺。
螳螂虫族振翅欲飞,就在这一刻,她猛地扑过去,牢牢抓住它长又厚的腹部,翻身骑上,矮下身子,紧紧趴在它身上。
飞行器即将坠毁,螳螂后腿弹跳起步,嗡地飞至空中,又被一片坠落的机翼正中脑壳,掉在地面,□□脆利落片成两半,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兵荒马乱之中,浓烟滚滚,飞行器斜刺坠落,在荒草原上七零八落地滑行,尸骸散了将近千米,将整个荒草丛都点燃了。
大火烧成一片,远远望去,如同敞开的地狱之门。
浓烟滚滚,直入天际。
林星本已经在剧烈撞击下昏迷过去,又被高温烧醒。
她呛咳着,环顾四周,艰难地用双臂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向着没有浓烟的方向爬去。
爬向等着她的人间。
她的身后是熊熊燃烧的飞行器,和数不清的旅客、虫族残骸。
侧脸不知何时被螳螂的镰刀划伤,鲜血汩汩流淌,和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楚。
但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林星,你要活下去。”
她要听话,她不能这么快死去。
她还不能,还不能这么早地去见妈妈。
她爱着这个世界。
爱清晨落在她窗前鸣唱的小鸟,爱蛋糕刚出炉时暖烘烘甜滋滋的香味,爱小猫吃饱喝足后翻着肚皮无忧无虑晒太阳的样子。
爱这个吝于给她爱的人世间。
她没有哪怕一刻,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她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前来现场勘察的部队,凭借座椅背上那块血手印,确认了她所坐的位置,又根据她在现场残留的少量血迹,草草确认了她的死亡。
——反正这么严重的事故,没找到尸体,肯定就是被吃掉了吧。
——血和脏器都混在一起了,不要再给法医增加工作量了,就当是她的吧。青山市还有多少起杀人事件没被侦破呢!
——赶紧结算,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故,别拖着影响考核,没人在意贫民窟的死亡率的。
贫民窟的人民是源源不断的小白鼠,即使今天死去一批,明天也还会再出生一批,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所以,贫民窟的林星,生与死都没有人在意。
……
她不知爬出去多远,最后在野外昏迷了很久,是被一个好心人救起的。
世上新闻千千万,对方并没有看到飞行器失事的那一条,也不知她身份,只当她是遭遇了不测,将家中孩子的衣服借给她换下一身血衣。
林星再睁开眼,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在哪。
可她隐约记得要找一个人。
找谁?
她在人流量最大的火车站看人来人往,在长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后来,好心人问她,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她的嗓子被大火之后的烟熏得喑哑:
“我要买一张票,去首都看看。”
“为什么?”
“不知道。但我隐约记得,有个人说要娶我。
“他在首都等我。”
“那个人一定很重要。”
“重要吗?也许吧。”
她说这话时,望着首都的方向,手里攥着车票,轻声念道:
“我不记得了。”
声音飘散在风里。
……
林星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
她呆望着天花板,身边空无一人。
花了几分钟,才让紊乱心跳平息下来。
看向桌上时钟,已经是上午八点,这对一向早起的她来说算得上稀奇。
林星脑子还是木木地乱,神游着打算给自己煮碗面,打开冰箱拿鸡蛋的时候,看到冰箱里堆得满满的新鲜食材,还有冰箱门上细心贴着的食材购买日期清单,字体端雅潇洒,怔了怔,回过神,从冷藏柜里取了两个鸡蛋,将冰箱门重新合上。
今天外面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低低地压着,空气也很沉闷潮湿,应该是即将下暴雨。
就好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光线是晦暗的,这也是林星睡到这个点,有些辨不清时间的原因。
她打开了灯。
一把挂面在锅里翻滚,她盯着逐渐泛出白沫的水面,又开始发呆。
自从回到青山市之后,她的精神就有点蔫。
这里环境很差,空气污染加上水污染,其实对人体很不友好。
辐射和昏暗破败的环境对人的精神状况也有不小的影响。
之前去了首都,调理得七七八八的身子,又被虫毒和污染摧残得回到原点。
按理说艾萨克已经替她驱逐了虫毒,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但余毒祓除后的林星,身体并没有立刻健康起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开水翻滚,溢出锅子,浇在灶火上发出滋啦的声音,林星赶紧加凉水,又慢慢煮了一会儿后,打入鸡蛋和葱碎,最后挤上几滴香油。
她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下一刻,几乎是几秒之内,倾盆暴雨便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这是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雨,今日之后,恐怕会一日比一日冷下去吧。
她抬头看向窗外,失神片刻,耳畔突然传来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蓦然回首,看到头发被打湿的祁洛,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前。
她下意识关掉火,不知祁洛为什么突然又来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抓住了她手腕:
“跟我走!”
“?”林星不明所以,“怎么了?”
祁洛来不及解释,拽着她跑出了家门。
林星跌跌撞撞,挣扎着被他拽着跑:
“祁洛,祁洛!你说清楚,你要干什么!我不跟你——”
她的话语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小巷外的街上,正在清场。
无数民众被驱逐出去,取而代之的,则是端着对虫族激光枪的士兵。
乍一看,有二三十号人,全副武装,一致将枪口对准从小巷中逃出的二人。
士兵们沉默站在噼里啪啦的雨里,端正整齐得如同玩具锡兵,可他们行为举止间流露出的整肃姿态,又将林星拉回那个妈妈死去的噩梦里。
梦里,也是有着这样气质的一群人,杀了妈妈。
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忍住涌到喉咙的尖叫,才能忍住不去以卵击石。
她要活着。
所以不能复仇,不能去恨。
不知道斯特菈带了多少兵力来,但今日这样大张旗鼓地前来抓捕,定是势在必得。
斯特菈漠然地看着警惕将林星护在身后的祁洛,手中自瞄枪稳稳地对准了他的额头:
“祁少校,我本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我警告过你,在战时,将不明身份的人带出首都,属于叛国,即使不在战时,正面和政府军起冲突,也是严重到需要上军事法庭的罪行。”
林星被祁洛挡在身后,人都懵了。
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叛国?
什么军事法庭?
祁洛要做什么?
祁洛将她遮得严严实实,缓缓向斯特菈走近,眼看着已经踏出小巷,暴露在所有枪械的射程之内:
“斯特菈·怀特,上面的人究竟为什么要她,你难道不明白吗?”
“我不需要明白,我是军人,遵从命令就是我的第一要务。”
斯特菈冷淡道。
“他们在她体内培育虫母,把活人当成小白鼠一样做实验!你对此一无所知吗?”
祁洛抬高声音,好让在场的每一个士兵都能听见。
斯特菈可以不在意,因为她代表着蓝星政府的意志。
可她手下的士兵,并非铁板一块。
她此次带来的,是政府拨给她的治安维护军队,并非她原本带到战场上的那批,以免大材小用——而这群士兵,基本没有上过战场。
他们确实能做到令行禁止,但在此之外,还留有前线士兵不会有的——仁慈。
比如祁洛这句话一出口,就有士兵神色大变,不自觉地向林星看去。
就连林星这个当事人,面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放我们走。”祁洛不闪不避,任由瞄准准星正对他的额头,“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
斯特菈的手没有分毫颤抖,连准星也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有没有良知,是政府需要考虑的事情,我的任务只是把她带回去。祁洛,如果你再抵抗,我有权将你当场射杀。”
她的外号是冰玫瑰,不仅仅是因为她好看,也不是因为她高冷。
而是因为她在执行任务时冷血无情,铁面无私。
冰玫瑰在冬日绽放,是不合时宜的、古怪的、凛然的孤傲之花。
高层的命令就是她剑指的方向。
这也是她近年升迁如此之快的原因。
高层很喜欢她这把好用的刀。
先前祁洛设想过任何一个可能被派来的人,唯独漏了她。
不过这也表明了高层“回收”林星的决心——
不择手段,不惜代价。
想通了这一点,祁洛的面色终于微微一变。
三秒凝重的静默后,他握紧了林星的手。
林星似乎已经迷迷糊糊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没有再说话。
她知道自己该逃离这里,也知道他是来救她的。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配合他,其他事情都先放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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