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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为我

按照鲁朴氏工作指南,在发现一处碎琼后,需要做的工作有以下几点:

1. 联络该碎琼的君长。

2. 绘制碎琼的边境线。

3. 处理可能存在的妖魔或虚无。

按笠的想法,这三项任务,应该先处理“2”。于是他也这么做了,在白茅湾是最后一站。

经过对比温菘的古今边境图,笠认为,温菘是完整碎裂的一块。也就是说,它的边境可以与而今的琼华严丝合缝地拼嵌到一起。

虽然有些地名存在微小变化,但整体差别不大。

于是在下船后,笠在子午客栈住下,便将此事报告给重泉宫负责他的长辈。

长辈叹了口气:“又擅自做主了。”

“现在显得对温菘君长不尊重。”

笠垂首而默。

“罢了。”长辈浑厚如钟的声音道,“按照魏钟遗留的脑图,温菘确定边境无缺?”

笠答:“确定。”

“现在温菘的君长是谁,打听清楚了?”

笠道:“是以前有天氏的刑夫,韩声。”

长辈叹了口气,道是:“好。”

毕竟是这孩子发现的第一处碎琼,真怕他遇上难缠的对手。如此温菘不管是地界还是君长,都是旧日山河,他年故人。

年轻人的进步,要循序渐进才好。

长辈便温和道:“既然如此,也不必急什么。你先歇一歇,明天再去找韩声便是。”

笠颔首,道:“是。”

便中午点了白茅湾的鲈鱼和五常稻米饭…不得不说,湖鱼的土腥气也太重了,可以排入他吃过最难吃饭菜的前三。

笠自得其乐地哼起小调:子午庄的稻米~白茅湾的鱼~

眯起金眸,望向窗外苍苍茫茫的白烟云水。

他这尚未进入温菘的深处,不知将会遇到什么。

于是在客栈简便吃了午饭,便提刀下楼,自行前进了。

一路也是无话,此处生活安宁祥和。正是春深,笠行走桃支岭中,草木绿深,谷中安宁。不时遇到耕夫牛车,柴伯挑桃。

观其衣食,皆是丰足之象。笠不禁心神温和。便继续行路,难免觉累,便坐于桐叶坡下休息一会,只见华美的云芝生于枯木老根。

…那说明,此处正气储量也还算可以。

为什么如此讲?因为在重泉宫时,长辈讲授“云华”的来历:【在最初的云华,正气充沛时,即便是最靠近钓龙之渊的仪栗永恒石廊,也开满了如同云朵的白玉花。】

【可以想象那种美丽么?】长辈问,带他走过重泉宫的陈列展示厅,让他看从永恒石廊采取的白玉花的样本。轻轻一敲,其音清丽如磬。

就这么…洁白,无暇,纯洁,美丽,晶莹剔透者有之,温润如玛瑙者有之,若是层层叠叠白菊花、白荷叶、白牡丹,就这么无边无际地盛放在上古的烈士遗体旁…

【后来正气不够了,能绽放的,只有神木氏的云芝。再后来,永恒石廊里,唯有一片荒芜的寂静了。】

……

笠叹了口气,仰头看看天色,便起身继续行路。

有驾牛车的砍柴老人看到他,便热情招呼,载他一程。笠却之不恭,便拜而上车。只见堆叠的木柴,切面上绽放的年轮如梅花、似枯荷,十分美丽。

老柴夫叼着烟斗笑道:“温菘的特产。上千年前,咱温菘还是云华的重要木材产地。”

笑而回首问笠:“你看老夫今年几岁?”

“…七十五?”

“哈哈,非也,非也。老汉儿今年,四千九百五!”

笠默然看向老人,如此春秋寿数,以往…很难说是普通云华人。便问其姓名,老柴笑道:“我当年叫柴祜。”

“殿下,还记得我吗?”

便在这一刹之间,笠只觉喉头发涩,胸臆苦楚——竟是老柴!

当年跪求他起兵,去平诸侯、救帝徵的老臣!

笠立刻跳下牛车,按住老柴的肩膀,仔细端详他沟壑纵横的面庞:“…柴甸师?”

依稀是故人容颜。而今春满旧山河,而尘满面、鬓如霜,故人相逢已不识啊。

笠泣不成声。

老柴紧紧拥抱旧友们拥戴过的帝子,如今千秋而过,往事不提也罢!

笠擦擦眼泪,问道:“老柴,温菘正气稀薄至此了么?你老成这般模样?”

柴祜笑道:“倒也不是。只是温菘离开云华,没有銮铃箭漏的正气输送,早晚告罄。”

“我这个老家伙活得够久了,实在浪费正气。不如留着,让给温菘新生的娃娃们吧。”老柴笑道,“不过到底是跟着殿下南征北战过的筋骨,死也死的慢,哈哈。所幸能等来殿下,这也不枉一辈子了!”

笠抱刀靠坐在牛车上,沉默不言。

甸师之职,原本便和太祝息息相关,乃是为帝王准备祭祀的萧茅、禽兽、瓜果的官职。太祝会的本事,他们也会不少。

也就是说,“老柴,你懂得如何屏蔽正气,不再吸入?”

“是啊。”老柴笑道,牛车自槐花古道下走过,便入山村。老柴的家甚是简陋,乃是山坡下的一处红砖堆砌起来的黄土窑洞,好在坡上老杏正开花枝,还不算荒败。

笠跟他卸下柴捆,他笑道:“都堆这吧。你要去见韩声是不是?”

“嗯。”

“那老柴今晚就送你过去,走松坂南的路。”老柴敲敲烟斗的灰,笑而摸摸黄牛:“老伙计,你在家好好吃顿草。今晚有躺夜活。”

黄牛“哞——”的一声,应了。笠去接酸枣清枝的山崖上渗漏的清泉水,提两桶来倒入牛槽。又去爬山割了筐嫩草。

老柴眯着眼笑:“走,老夫带着少爷吃顿好的去?”

笠笑而颔首。

这山村中,也真有一家小小的饭馆儿。做的俱是山珍,比如炒竹花燕窝、酥炸青椒山鸡、小青杏咸菜等,量大且美味。

一般都是村里人来吃饭、定喜丧诸宴,倒是难得见外来人。柴祜笑而介绍:“我远方侄子。”

吃罢饭,柴祜吞云吐雾地逛回家。便收拾黄牛车,铺好稻草床,让笠睡一夜:“明早咱就到温菘府咯。”

笠不认路,只得服从安排,枕手躺在稻草板床上,仰看满天星斗。

牛车静静走在清新山林的夜里,笠问:“柴爷,你怎么知道来接我?”

柴老爷子笑道:“你在温菘边境走了一圈,不少人都看见了。韩声也得到报告,说是疑似鲁朴氏在外头,不知道怎么进来。”

笑道:“都盼着你来——懂我的意思吧?”

……希望他带来充沛的正气,给所有人…带来青春无尽的年岁。

笠沉默了。这是不可能的。他注定得让所有人失望。

柴祜笑道:“殿下,有我在。至少这一次,你不会让温菘人失望。”

笠直接起身问:“你要干什么?”

柴祜头也不回道,驾着牛车走过竹林间的涓涓溪石:“老臣懂得不吸纳正气,自然懂得怎么吐出正气。”

“殿下,老柴希望,今后温菘是你的地方。”

笠怒斥道:“别胡扯!”捏住老柴干巴巴的肩头骨,冷金的眼眸烁烁:“你看看我,我不该是什么帝子,更不需要你献上这条老命!”

柴甸师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早晚得死,老柴我还是希望死得有价值点…”

又来了。笠头痛地望天,咬牙想这群老臣过了几千个春夏秋冬,四分五裂在碎琼里,也还是这么一根筋。

你要有价值,好。但能否不要将你的价值,强加在他身上?

他是真的完全不需要。

但这些老臣却一厢情愿、乐此不疲。

笠叹气,躺会稻草板上道:“你想死,我不管。”

“多少年前我管过一回,帝徵的旧事我懒得提。”

“这一次,你随意。”

老柴呵呵地笑。

打定主意相信,这心软的帝子,必然还会为他逼上一条称帝的道路。

温菘府在千秋镇。大约是韩声希望温菘人记住离开云华的缘故。

韩声看上去还是一个俊朗沉默的年轻人,气质坚定如玉。历经数千岁月的沉浮积淀,宛如白玉雕成的温和琮佩。

与笠会面后,便对温菘千年春秋以来的治理情况和盘而告。

笠一边听一边记,七八成还是在坚持古制。此外因为正气日渐稀薄,所以也不得有所改动。

最为明显的,便是“春秋寿限”。

“这里老人是自愿的…”韩声默然道,语气中沉痛难掩,“用自己的死亡来成就更多的年轻人。”

老柴在一旁怡然自得地抽烟。烟草是自己种的。以往他需要为帝王准备祭祀的香蒿,对凡品的烟丝完全看不上,贼挑剔。

笠默然。便问起详细情况。

韩声便引他一一看过名籍:“一开始,正气还算充沛的时候,我们都十分乐观。认为温菘分裂于云华之外,只是千秋岁暂时的后遗症。很快,帝正陛下便会派人来找我们。”

“找了。一直在找。”笠道,“但温菘散落的坐标太远,始终不曾找到你们。”

韩声便点点头,不再言语。而后翻开桐油刷过数次的青简:“之后,我们发现正气日渐稀薄。于是上了年纪的人,经过讨论,决定了这件事。在我们温菘的历史上,称作'桐油纪事'。”

韩声点了根香烟,抽了起来:“除了我们几个人,任何年纪达到八百岁的老人,会主动自裁。将剩下的正气留给后裔。”

“后来,正气散溢愈发多,于是温菘人自我确定的春秋寿限越来越短。现在,大概在一百五十年左右。”

笠默了一会,没有言语。

其实一百五十余年,也比盛稷人还要长些。

但这公平么?

也许在云华,原本便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韩声望向这个鲁朴氏。半刻,道:“无论如何,温菘终于等来了家乡的来者。”

“笠公子,请带我们回去故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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