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疏桐卖了个关子,没立刻提起原因。
“士族女子的命运从来不由我们做主,我先问你,你可识字?”
崔令容点了点脑袋。
看见她肯定的动作,张疏桐微微一笑,时间紧迫,若连识字的基础都没有,那可就难教了,学的人学起来也会很痛苦。
“那么事情就简单些了。”她解释道:“接下来需要你做的,就是学习书法和礼仪,以及如何持家,这已是缩减后的量,由我亲自教你。”
三样,听起来似乎不太多。崔令容盯着她胸前佩戴的玉玦思考。
“礼仪最为重要,”张疏桐将原因娓娓道来:“出门在外,若是礼仪不当则丢尽宗族脸面,女子气度与仪态举止,直接影响他人对崔氏家风的看法。且士族传承至今,极看重名望,必须将容止礼仪内化于心,无论何时都能够得体应对。”
“而书法是最容易露馅之处,生为博陵崔氏之女,若写不出一手好字,只怕会叫人看出端倪。”
捂在被里,崔令容听着耳边话语,脑子转得飞快,同时感受着浑身持续发热的灼烧感,眼睛也烧得干涩,仿佛着火了一般。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她的思绪。
礼仪听起来麻烦,不过到底要学,走到哪儿多半都能用上,她也就没说什么,老实学好便是,只是却不觉得这些于她而言有什么益处,做做样子唬人罢了。
至于书法,她会写字,可字体像狗爬,说不上好看,也不敢肯定是否花时间就能练出优美的字迹。
养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字体难看也只有家人知晓,传不到外头。崔令容已经这个年纪,又让她紧急学些表面功夫,与入府时门前长串车队结合联想,模糊的猜测逐渐清晰。
“写了给谁看?”崔令容半张脸陷入被中,只露出上半张脸,拿眼睛瞧她。
“……”
“我以为乍听通婚消息,阿令会惊慌失措,故而先讲日后安排。”张疏桐收了温和笑脸。
即使是她,也不可能立即坦然接受,只不过在惊讶后努力说服自己,尽可能摆正心态罢了。决定一生的大事,容不得不讶异。
然而崔令容的反应却与她想象中不同。
“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崔令容静静道:“山庄、这里还是别处,没有任何不同。”
张疏桐观其神情平静,竟不像说谎,一时间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叹息一声。
“如此便好,事情已经注定,能改变的唯有自己对此事的看法,看开些,才能过得好。”
崔令容表达的意思与对方所想不同,不过既然有自己的理解,她也不必解释。
张疏桐轻轻拍了拍她的胸口,先帮她捋清了崔氏的关系网。
她的父亲是崔望之,崔氏宗主。崔令容还有两个兄长,嫡长兄叫崔筠,字文节,被当做下任宗主培养,另一子为庶子,常年在外云游,拜访各名门望族。
接着张疏桐向她介绍了结亲对象的宗族,逐一解释尉迟氏从过去到现在北周的地位的变化,需得注意的重要成员,以及如今形势。
“只是,尉迟氏看着显赫,但正因为太过强大,所以才遭宣帝忌惮。若非如此,也不会急着与崔氏结亲。”
双方结亲互利共赢,对面也是为了以崔氏亲家名义收拢汉人,打造一条给尉迟氏的退路,这才起了念头。
只是北周皇权绝不允许对他有威胁性的势力存在,尉迟氏如日中天,正值暗流涌动之时,此次结亲可谓是将她送入险境了。
张疏桐提醒道:“即便嫁人,也该为自己早做打算。”
崔令容思维还清晰,记住了她的话:“放心吧。”
张疏桐垂眼整理裙褶,再抬眼时所有情绪消失不见。
她站起放下床幔,隔着半透明的罗,看着模糊的崔令容:“崔氏所有人日后将统一口径,称你从小府中长大,只是身体孱弱,所以近一年才被送去了山庄疗养。”
“阿令,二十日后送亲队伍将出发送你前往京兆,来不及看的书会充进嫁妆,提前送往尉迟家,病愈后你会前所未有的忙碌,因为我很严格。”
“所以,好好歇息吧。”
外层床幔被放下,彻底遮蔽了视线,脚步声远去,越来越小,最后在远处停下,随即门吱呀一响,房内彻底安静下来。
崔令容眼睫颤了颤,合上眼帘。
逃跑与拒绝两个选项,在初次得知要来博陵郡时就被她否决了,往后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选择中。
毕竟以她走不出一里地的体质,还能成功逃跑不成?逃跑了也不意味着万事大吉,重要的是她在外面养不活自己。至于拒绝,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实际上根本没有选择,路只有一条可以走通。
想起张疏桐方才极力掩盖,却控制不住微睁的眼睛,崔令容觉得有些好笑,她轻易这样接受了安排,似乎让这个看起来淡定的女性吃了一惊。
可她并未撒谎,性命宝贵,生死之外皆为假象,活着更重要。不过人们总把道理挂嘴边,却只在遭遇危机时才放在心上,她常年生病,总是与死亡擦肩而过,反而最了解这点。
*
不知不觉间崔令容睡着了,再次醒来时,黑夜已经降临,隔着几个屏风远离床榻的位置点了几盏灯。
她偏头看去,隐约能见着几处摇曳的光亮。
想必是那名为寒酥的侍女进来点灯,为了不晃到她的眼,避免扰醒她,又考虑到起夜不便,于是点了远处的灯,不至于太明亮又能恰好能看清附近陈设。
看天色,这个点是休息时间。
她闭了闭眼打算继续睡,床上躺了许久,这会儿才感到身体舒服了些,缓解了些许坐卧于车厢造成的躯体酸痛。
可眼睛一闭,几不可闻的火烛声就变得格外清晰,崔令容翻身缩进被里,盖住头部,意图用厚重的被衾隔绝外界,那声音没能减轻分毫。
半晌,她又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已经退热后,蛄蛹出被窝。
噪音放大或许有心理作用,可问题在于她没有丝毫困意,许是白日里睡了太久,这回反倒睡不着了。
一书卷摆放在床榻边的黑漆小木案上,睡前案上还没有这卷书,崔令容随手打开看了看。
这卷书不长,自卷首扫到卷尾,看得出是用来给她初步了解礼仪的。
她重新卷好书,起身往外走去。
袜底与地板相触带来些许凉意,绕过诸多隔断屏风,走到了窗棂下方,她抬头往上看,眼眸中倒映出那一小片天地,庭院的虫鸣声悦耳。
崔令容喜爱静谧凉爽的夜晚,唯有该时段,她的心才格外平静,仿佛萦绕在淡淡的喜悦之中。
“咳咳。”
她轻咳几声,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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