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荀古没有那么快醒来,应当是化成灰拼凑着麻烦了一些。
这是荀古来这里的第三天,几乎什么都没做,每天生来死去,死去活来。
只是即便没有那么快醒来,再醒来时也不过才大半夜,可见死的早就活的早。
隋宁还在和陈集较劲打牌,荀古睁开眼后下意识就要坐起来,他便坐起来了。
没有什么重塑期,就这么顺滑地坐了起来。
“醒了?”陈集说,“妹妹,你四个八砸下去我不就出不了了吗?天呐,法典司培训一下员工的打牌技术吧。”
隋宁听了陈集的指点,一本正经地把牌拿回来,又把四个八放下去,回答说:“法典司只有黑灰色,没有娱乐。”
“啧啧啧,无趣。”
荀古活动活动筋骨下床走动:“隋宁,咱们三个打牌,又不是两两相对,他怎么知道你的牌。”
一语点破隋宁:“对哦,你怎么知道我的牌,你耍鬼。”
“我还耍妖呢,算牌懂不懂,不懂下次教你。姓荀的,有消息,听吗?”
“什么消息?关于猪圈?”
“聪明啊,你怎么知道是猪圈?”
荀古这回是嗓子不大舒服,猜测着应该是被烟熏到了,说话之前得咳嗽好几声,清出痰来:“那猪圈我都能看出来不对劲,更不用说是你,你肯定回去调查的。”
“那么脏,那么臭。”
“辛苦,辛苦。”
陈集很受用:“走吧,现在天黑,一块儿去看看。”
这一次还是陈集赢了,隋宁却没有灰心丧气,反而越斗越勇,相约下一次荀古死的时候他俩再战,陈集欣然同意。
对此,荀古什么都没说,这一案他太憋屈,什么都说不得。
推门出去,荀古才发现这里是一户农家,只是院子里处处显示着破败,简而言之就是穷人家。
“这里是?”
“丑女家。”是了,他们也只能再丑女家,别的地方还能去哪里呢?
隋宁熟练地从地上拿起背篓往高处放了放,这背篓草药明天还可以用,换句话说,她明天又不用上山了。
从丑女家那没有门的门出来,荀古左看右瞧,夜色正浓,月色朦朦,他不太能分辨出该往那边走,隋宁随手一指:“顺着往下,走到头左拐。”
荀古相信隋宁指路就像相信陈集回去看那个猪圈,没有缘由,就是相信,另有所图他也相信。
于是三个身影在村舍之间穿梭,也不知那一双双放哨的眼有没有看到他们。
直走,左拐,直走,他们来到了猪圈后面,是后面不是之前去的前面,想来他们谁也不想从猪圈里头横穿——哪怕有两个能飞身,也还有一个不能的。
“这个地方很有意思,从外面看就是一堵墙,什么都没有,但是翻过这堵墙,你会看到一个夹道。”
“问题是怎么翻过这堵墙。”
这个问题是荀古的问题,不是另外两个人的问题,可问题又是不能扔下荀古。两个人并不觉得荀古是和累赘,事实上也不能这么认为,因为荀古身上发生的事情似乎不能改变,也就是说这些事,荀古也没办法。
“我把你扔过去,你踩着她爬上去,选一个。”
陈集是不可能被踩的,那样他的衣服就不能要了,可荀古又不好踩在隋宁肩膀上,还能怎么办呢?
荀古选择相信这个身体强得可怕:“那你把我扔过去吧。”
陈集对他这个答案一点不意外,只见他一手抓住荀古的手腕,脚踩地,纵身一跃,荀古与他便到了墙的另一边。
荀古拱手道谢,陈集欣然受领,这个空档隋宁也跟着翻了过来。
“这地方好黑。”隋宁不知道从哪里掏出火折子,火苗亮且微。“噗”,火苗灭了。
荀古低头看自己刚刚被陈集当成盖帽盖灭隋宁火折子的手,一点脾气也没有,第一案的时候他也不曾是这样,当真是案子在变他也在变。
好在荀古对于这般灼热没太大的反应。
隋宁的火折子被盖灭了,黑暗中不知她作何表情,是何感想,但依着隋宁的脾性想,也不会计较。她开口说:“这里乌漆嘛黑,没有光怎么走呢?”
陈集却说:“有了光,你们就不能走了。”
这话说的有意思,荀古欲问,陈集跃上猪圈那边的墙头,他是宁肯在墙上走,也不愿意在地上行。
“陈集,你可不可以……”荀古话没问完,身体就被提溜了起来,是隋宁,他们在陈集身边停落。
荀古正是这意思,他想让陈集把他提上来,既然陈集那么说了,就说明这地方没好东西,他也想躲一躲。
三个人在猪圈上方站定,荀古和隋宁往底下张望,月光灰蒙蒙的,依稀可以看见些什么,但并不真切。
荀古问陈集:“下面有什么?”
陈集背着手往前走,淡淡地说:“尸体。”
“像路津一样被杀的人的尸体?”
“嗯。”
荀古若有所思:“那里面呢?这地方一定不只是一个夹道吧?”
陈集:“不是,这里还有真正的礼堂。”
“真正的礼堂?”
“真正的礼堂是千岁塔的分支,千岁塔这个地方你不陌生。”
“是,被烧死之前我还听到了这三个字。千岁塔不是打不开门吗?”
“千岁塔神秘至极,外面的人打不开它,不代表里面的东西出不来。”
“里面的东西……比如那个说要烧死我的男人吗?”
“正是。”说到这里,陈集带头跳下去,荀古和隋宁紧随其后,“回头这一段路堆满了尸体,和猪圈的味道混合,其实并非有心根本想不到臭气熏天是尸体还是猪粪。”
夹道狭长,一个人宽敞,两个人就站不下了,他们三个人前后走着,陈集打头,隋宁镇尾,荀古在中间。
“我昨天看过了,这里面另有洞天,你不妨进去看看。”
“我自己?”荀古指指自己。
陈集没吭声,荀古便走上前推开了门。
门“咯吱”向两边打开,露出同样黑漆漆的院子,院子很小,就像是在真正的礼堂旁边用犄角旮旯开出来的一块地。
荀古没有抬脚迈步,而是回头看陈集,他在征求陈集的意见,毕竟是来过的。
果然,陈集沉默。
陈集走上两级台阶,语调平淡至极竟有些悲伤:“这里面没有那些被杀死的外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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