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车马潇潇。
旗帜昭昭。散客搭趟。
葛长韵带着人顺路一段西行,到了大江边与行伍会和,帮主便带着兄弟二人分队北上。
扬眉留在帮里,一干随从并不随扈,只跟有两个驾车的把式。车船简便,是苏陆二位豪门公子未尝试过的。
倒是方便说话。
行动不曾有人看顾着。
他们惯常用人,起居也常不避人。如今到了江湖,才觉出独处的不同来,倒越发自在。
京里贵人有个本事,叫视仆从而如不见。
吃喝有人立在一边,盥洗有人立在一旁,连敦伦都有人在耳目可及处候着。
不将人当作可思可动之人,才养得出这习惯,甚坦然毫无尴尬之意。
如今有了自由自在的处境,陆美一时连车把式都想辞了。
辞不了,辞不了,陆小公子试了驾车的本事,和开船一般飘摇莫测,帮主又不肯替他在外面吃风掌缰。
至于云卿公子,那更是老老实实厢内坐着吧。
于是车拨了两架,马跟了三匹。惊风小黑小红,一头也没轮上做活运货。空着鞍甩着尾,挨挨蹭蹭踢踢踏踏,偶尔拨弄一下车把式家自带来套车的驽马。
几人行道一段,从林野渐近城池。
“前方是渊城。”
驾车者言。
另一人又笑道,“渊城热闹,小姐公子正好游玩。”
入了城,果然张灯结彩。
到处声乐嬉戏,又有酒肆歌台鼓舞不歇。
陆美打了车帘探头,好奇道:“好多灯笼,这是过节么。”
“小公子说得不错。”驾车者笑道,“这渊城,十月有十一个月在过节。”
他将车停到一处客栈门口,下车搬凳,举目四望,“这会儿大概是冬月庆祝,咱们这个客栈闹中取静,往前一段就是酒肆聚集的热闹地。”
陆美一撩衣服跳下来,又搭了把他哥,兴冲冲道:“去看么,去看么?”
苏云卿等女郎下车,也好奇抬头。
帮主两步下车,对此二位游客无奈一挥手:“看,看,看,找家最热闹的!顺便吃今日夜饭。”
车把式自去客栈安置,年轻的主人家则兴致勃勃,把臂同游。
这两个小郎君,一个拉着一个地活泼,皮草轻便,裘衣保暖,在一众包得团球的袄袍如织和热火朝天里,他们更不觉露天的冷气,从这个摊位的面具,试到那个摊位的糖糕。
金红色在面具眉尾斜斜一挑,糖糕橙黄油润,酥脆壳儿一折就掉下渣来。暖灯如昼,盏盏连光无有遗。
灯火下两双年轻的眼睛一齐看过来时,有或显眼或矜藏的跃跃欣然。
帮主慨叹,帮主付钱。
帮主想起得不到的那只小白脸当年离开去外地读书,去后也给她寄过信。
难得,情义糊涂的人频频主动。却是因为在新地方人生地不熟,才转而想起帮主来。女郎那样清醒,所以没有趁机得到他。
得到那些不过是寂寥里不值什么的取舍。
对比如今二位小游客——又来了又来了,陆小美又来扯帮主袖子叫快几步——好小友,这样拳拳赤诚找她游玩,实在真心实意。
几人走到酒肆最热闹处,几家酒楼回廊相连,举灯搭台。
有赤着胳膊涂彩的色目人敲鼓,又有琳琳琅琅一身琐碎的细腰长腿旋舞。
又有歌者,又有乐者,又有吟诗作赋涂墙乱画者,又有持帚泼墨挥毫长绢者。
长绢从楼上卷下,一副关月图景,又有题词“贺冬月十八西楼雪明”。
“好好好,好一个雪节。”
楼下胡乱叫贺。
“咦,这是没见过的节日。”陆美和苏云卿帮主挤在楼下,歪头看字。
“哪个外邦的节日吧。”边上一个路人不以为意。
管它什么节,热闹就是节。
以前也有西域来客带着他们的风俗节庆来,这个挂着淫祀,那个牵连教义。结果呢,嘿,咱们地界有个好帮主,大手一挥,就给商肆墨客排出了二十来个新节。
一个月热闹一回不止。
异域风行,听闻朝廷那壁暗禁明令。帮主辖下就不折腾,反而与民生息,多有放松。
应对它邦外域稀奇新鲜节庆最好的法子,就是给本土节庆休沐闲假。
比如上元、上巳、寒食、六月半,等等,全散闲个三天两天的,教人有机会出游、约会、饮食,使人出来花销热闹。光喊喊可没有用。
往年还有群光喊风俗侵袭云云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知道、真喜爱这里的风土民俗。
高低不平的尊卑贵贱是旧时风土,也爱么。
烟罩火燎的虚耗跪恳是旧时民俗,也爱么。
只怕是以野蛮之态势,行真正破坏之动静罢了,破坏此地博大宽和、百家争鸣、博冠儒带、胡服骑射的底蕴气质。
嚷几字被历史淘澄落的渣滓残句,抬几张一膏民脂的圣庙旧像,言必如酸臭乡绅,要天下人背其遗老故重,恍如叫已奔赴新世道的寡妇守,谁搭理它。
“不过这折舞戏倒也痴情。”
情深不悔,离愁难改。
关风月,不仅关风月。
台上一众舞伎,覆素白面具,青衫广袖灯下合拍而蹈,箫声呜咽,飞入笛音清亮,舞者慢抬疾挥顿挫,素白无采面上也似含情。
苏云卿凝神仰看,陆美也从托盘捧盏的生意人手里拿过介绍词册。
原来是个情难厮守,良将蒙冤,佳人精魂化萤火的故事。
“夜,照,舞。”陆美对灯识册。
帮主在一旁笑道:“那是我二十多岁编的故事。萤火别名夜照。”
得成舞曲,算来也近十二年。
“哇。”陆美惊叹。
他捧心赞叹不已,抬头间又见到酒楼两侧廊柱上悬有一联,像是等人对之,不由要介绍给他哥试一试。
这类文人雅事,多半传为佳话,又有赏金的。
于是指字读道。
“余欲与鱼语雨,鱼愚喻予语欤?”
“好怪的联。”
“按语义该是上联,按平仄该是下联,是怪。”帮主点头。
又不以为意道,“那是我十多岁拟了逗趣的。”
彼年小长楚,大约才三岁。
陆美:……
……合着这您家酒楼啊。
*
越到北边,农耕为基业,人衣着打扮趋于保守。
帮主的旧痕迹也少起来。
车把式这日又入一城,选了家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
陆美爱马,特地去赁了边上独间的马棚,又选精草鲜料。
有闲人围观,就观出口角来。
有人居然嫉妒马吃得比人好,在一旁斜靠着柱子白话。“这谁家不会过日子的,对爹娘都没这精细罢?”
“有这钱孝敬你爹娘了吗小郎。”
为了好洗衣裳,特特披了旧衣、包了头巾出来刷惊风的陆美:“……”
稀奇了,敢得罪他的人得罪到他面前来了。
陆真家的小公子手下一顿,送定国夫人草料吃,你怕是要害我吃一顿丈八银枪拷肉!面露无语的小郎君屁股一转,背对那几个闲人,继续刷马。
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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