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野抓着风筝的手登时温度冰凉。
“这保险吗?”男孩吞了口唾沫,“风筝太不稳定了,而且我一个人也没有玩伴,独自在这儿放风筝,怎么看都说不过去吧……”
裴初无情地打断他:“少啰嗦。一分钟之内,把风筝放起来,赶快。”
裴野沉默了,把缠绕的风筝线一圈圈解开,感觉手上这只彩色的纸鸢重如千钧。仿佛天也助人,就这会儿功夫,半空当真刮起阵阵风来,裴野把风筝高举过头顶,按下手摇柄上的电动开关。
呼啦一声响,流动的空气穿过纸鸢发出如鼓的铮铮风声。裴野百般不愿地助跑几步,松开手,看着风筝灵巧地穿过树梢,慢慢飞向高墙上方被晚霞染上深红色的天。
电话里,裴初似乎也听见了风筝的动静,问:
“怎么样,有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
“这里还有人比我更可疑吗?”
裴野双手把着电动摇柄,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裴初这次倒是没有教导意味十足地呵斥他贫嘴的行为,干脆忽略他的话:
“特警局这些年明里暗里给军部干了不少事,虽然警备部一直和军部不对付,可他们这个中立派也算是踩着灰色地带,两头吃了不少红利。也正是这个原因,军部对他们的看护级别要高得多,特警局就是一块铜墙铁壁,组织始终拿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裴野操纵着飞到高空的风筝,一边慢慢往目标大楼移动,一边眼神空洞地看着十九楼那扇亮灯的窗户。
“我不是总给你搜罗猫眼的情报吗,这还不够?”他瘪瘪嘴。
裴初:“当然不够,否则你以为组织为什么不早早要了他的命?猫眼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每条情报都价值千金,在我们把所有情报榨干之前,他绝对不能死。”
裴野手一抖:
“他犯了什么死罪,你对他这么恨?从猫眼身上拿点情报也就算了,当初亲手害了爸妈的又不是他,至于吗?”
裴初在电话那头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们可以走着瞧,裴野。”他道,“总有一天你会自己推翻自己的这番话的。”
裴野懒得反驳,只是抬起眼帘,看向特警局大楼一排排的窗户。裴初催促他:
“摄像头的电池容量很小,你要速战速决。找好位置没有?”
男孩刚想回答,忽然看见什么,手上动作陡然停住。
特警局十七楼一整层的窗户都是黑的,唯独一扇窗里面开着灯,亮如白昼。
裴野看得入了迷似的,甚至忘了手里的活计,兀自往前走了两步,几乎紧贴着站在大院的栏杆外,认真向那扇窗子望去。
他没有进过特警局的大院。可记忆里傅声曾经提起过,特警局的七个执行小组分别在大楼的十一到十七层,这间没关灯的办公室一定是傅声所在的七组的地盘。
它会是傅声的办公室吗?
这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秒,裴野下意识想要否认,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抛不开——傅声才十八岁,他不可能拥有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这房间也许就是他和他的战友的也说不定。
这是傅声工作的地方,他在这里发光发热,追逐梦想,施展抱负,一步一步成为人人艳羡的、最闪耀的明日之星。
裴野闭上眼睛。他几乎就能够想象出傅声坐在窗边,专注地伏案办公的模样,温和又沉静。
特警局三个字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称谓,一想到这里是傅声为之拼搏的地方,裴野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在阴暗地偷窥傅声本人的错觉;这种倒错感让他的胃再次揪缩成一团,呕吐的欲望更加强烈。
风筝上的装置太简陋,摄像头对于竹骨架又太重,很快呈现出歪歪扭扭的飞行趋势。裴野深知事不宜迟,赶紧调整角度,尽量让摄像头对得更准一点。
快点完成任务,裴野心里一个声音微弱地道。
他是个卧底。打倒了亲军派,爸爸就可以沉冤得雪,他们也能告慰妈妈的灵魂——
可傅声呢,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吗?
“……好了没有?”
裴初再次催促道。
裴野睁开眼睛。男孩儿咬了咬牙,终于决心把风筝放得再近一点,忽然一阵大风刮过,风筝被气流掀飞,坠机似的一头撞下去,紧绷的丝线穿过树杈,裴野反应不及,被那股力量拖得往前一扑!
嘣的一声,绷紧的线应声断开。
“怎么了?”耳机里传来裴初有所觉察的问话声,“出了什么情况?抓紧汇报!”
裴野慢慢放下手里的摇柄,仰起头,向天边看去。
就这几秒钟的犹豫之差,断了线的风筝失去桎梏,没有很快就坠落下来,反而顺着风飘飘荡荡地飞走了,向着特警局大院相反的方向,忽上忽下,自由地飞向不可预知的远方。
他看了好一会儿,深吸口气:
“风筝的线断了。”
电话里顿时沉默。
裴野大致知道会发生什么,难得换上敬语:“哥,抱歉。”
电话里仍是无尽的沉默,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裴野到底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在等不到头的沉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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