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哭声令李郎君烦不胜烦。

他刚送走大夫，转身便踏进屋中呵斥：“好了，别哭了！人又没死！”

李汤氏抹了一把泪，“这比死了还难受......”

大夫刚刚的话尚且还回荡在她耳边，他说李耀恐怕今后子嗣有碍，非但如此，今后床笫之事也会有些困难，他下半身被打烂了，想要医治是难如登天。

李郎君忍着气劝：“那你待如何？对方是康国公府的人，国公府势大，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吗？”

“便是国公府的人，也不能就这样随意草菅人命！”

李汤氏竟是连夫妻尊卑有别都不上了，她猛地站起来，恶狠狠的道：“康国公府还不是依靠贵妃发家，圣上再如何宠爱，不还是越不过皇后去？连恩泽她娘家人也不给个封号，只要我们......”

“蠢妇住嘴！”李郎君厉声大喝，脸色已然变得铁青。

李汤氏被吓住，呆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李郎君环视一圈房内，见角落里只有个小丫头阿树低眉顺眼的站着，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她竟然原地打起了瞌睡，头还一点一点的。

李郎君压低声音，“此事休要再提。”

接着他提高声音，叫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小丫头。

“阿树？阿树！你去把阿土叫过来，让她过来伺候她男人，还有阿云，让她替换你。”

李郎君的态度诡异的有些温和，他甚至没有责罚阿树，而是让她快些回房休息。

阿树一脸困倦的揉了揉眼睛，“是，郎君。”

待真的踏出房门，阿树脸上哪还有困意？分明一脸清明，她本是津津有味的听着李郎君和李汤氏对话，可听到后面的时候，她就觉察出不对了。

李郎君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田舍郎，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

而李汤氏就更奇怪了，她甚至知道康国公府是怎么发家的，她知道圣人宠爱贵妃，但贵妃却越不过皇后，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不识字的村妇，却知道封号的重要性。

阿树越听越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当机立断，选择了掩饰。

彼时她人微言轻，即便有心留意也探查不出来什么，便只好将此事深埋心底，留作日后再说。

当时的她，只能将全部心力用来应对这件事带来的后续风波。

李耀在三日后苏醒了。

他沉寂颓废了许久，这才接受了自己已经废掉的事实，但不能人道的事实令他变得十分阴沉可怖，连折磨人的手段也多了许多。

阿土本是敦厚老实的性子，被他一日日折磨下来，人不但变得越发消瘦，连神情也变得恍惚起来。

叫她半天，她才似是终于反应过来一样。

李汤氏觉得她越发不中用了，私下里同李郎君商量，想要将更活泼一些的阿云抬给儿子当妾室。

对于李郎君来说，将奴婢抬举成妾室，这是天大的恩赐，阿云应该感激他。

依照律法规定，奴仆不能随意打杀，但可以发卖，不听话的奴婢卖了就是，可儿子的怪癖终究是个隐患，死的丫头多了，容易出事。

李郎君不由得温声对着儿子劝了又劝，他好说歹说，李耀最终答应会下手轻一点。

只是李耀有个要求，他要和两个妾室单独居住在后面的院落。

李郎君一点都没有怀疑儿子的用心，在他眼里，这个儿子还是乖巧的，只是遭此横祸才变得阴沉孤僻，由着他去也好，起码不会再闹腾了。

阿云知道了这事，她急的团团转，可事情已成定局，她再无力转圜。

三月初八，是个吉日。

李耀带着新纳的美妾阿云、还有阿土迁居去了后院。

阿土阿云一走，就只留下了阿树一个人伺候三个人。

没错，三个人，李郎君、李汤氏、还有李郎君新纳的妾室柳氏。

柳氏的名字听着弱柳扶风的，可她身体健壮、圆润饱满，是个刚死了男人的寡妇，前头她生养了三个健康结实的儿子，李郎君就是看中她这点才把她纳回了家。

他再疼爱李耀，他终究已经是废了，老妻也为他生不出儿子了，李郎君现下最愁的，就是自己没有后。

他得趁自己还强壮，赶紧生个儿子。

李汤氏心中吃味不已，可她明面上却要装的大方无比，即使使绊子也只能暗着来。

这就苦了阿树，她又要夹在两人之间受磋磨，又要做饭送饭，见她实在忙不过来，李郎君这才又买了一个丫头回来。

新来的丫头叫阿山，长得膀大腰圆、憨傻痴呆。

她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即使那人是阿树。

一身力气的阿山来了之后，就包揽了家里的绝大多数力气活，阿树轻松了许多，但给后院送饭的事还得她自己来，李耀的怪癖终究是一桩隐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使那是个傻子。

这晚，阿树又来后院送饭。

李耀这天心情不好，连门都没让她进。

木门悄悄被打开了一条缝，一只紫红胀肿的手伸了出来，那手在碰到食盒时因疼痛瑟缩了一下，接着又飞快的将食盒拎走了。

顺着那条缝，阿树看到了隐隐约约瑟缩在黑暗中的阿云，以及...她身后传来的凄惨尖利的叫声。

“啊——唔唔唔！”

声音大概是阿土的，不过它很快就又消失了，大概是李耀怕她被人发现，所以才急急捂住了她的嘴。

阿云看了阿树一眼，接着一言不发的关上了木门。

那晚阿树在门前站了许久许久，她胸中燃烧着名为愤怒的火焰，她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最终，她面无表情的对着漆黑的夜无声说——

“如果老天有眼，就让他们都去死吧......”

又过了一段时间，阿树脱下了厚厚的袄子，换上了单薄的春衫。

天气变热了。

李郎君新纳的妾室还是有孕了，阿树开始和阿山轮番在夜间的厨房当值，以防万一柳氏有什么想要吃的东西。

这晚柳氏睡得很早，阿树以为自己可以偷一会儿懒，打个瞌睡，再睡上一觉。

她在柴火旁给自己铺了个简单的草窝，上面盖着一条旧被子，阿树刚在被中和衣躺下，厨房的木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一个戴着兜帽的人走了进来，她回身轻轻掩上门，将兜帽取了下来。

是阿土。

阿树已经有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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