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冽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背,言语温和,眸底寒凉如刃,“它在你在,它不在你也得死。”
萧怀玉双目圆睁,瞳孔骤缩,可不等她出声反应,他没有丝毫迟疑,一把握着她的手掀开盖子。
她始料未及,一股浓烈的恶臭瞬时扑鼻而来,伴随着里面盛放的数个香囊散发的刺鼻浓香飘来。
一香一臭,两相交织盘旋,简直令人恶心作呕。
可下一瞬更加骇人,萧怀玉心口顿时翻江倒海,喉咙前仆后继地涌出如潮酸水,忍不住低下头去,伸手抚住胸口呕吐。
檀木匣盒里赫然装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两眼充血睁得极大,与那夜华光街上偶然撞见他杀人灭口时一模一样,都是死不瞑目。
流出的血液逐渐干涸成黑红色,如同地面交错纵横的河流湖海一般糊在那张狰狞的脸上,已然面目全非,看不清原来样貌。
元冽似乎极其满意她的反应,手紧紧攥着她的另一只,眼里流露疯狂血色,“这是你的好哥哥送给本殿的礼物,本殿现在就转送给你,可一定要好好保管,莫要让本殿失望啊。”
萧怀玉眼角沁出泪意,眉梢眼尾红晕渐生,无谓地挣脱束缚,泣声微弱地重复着一句话,“放开我,放开我……”
“呵——”男子轻哼一声,立时松开手掌。
女子便如折翼雀鸟般颓然跌落,云鬓散乱狼狈,面容苍白失血。
萧怀玉双手撑在地上,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冒起鸡皮疙瘩,唇齿打颤生寒。
她知道他杀人如麻不眨眼,也知道他手段残忍沾满鲜血。
却不曾想,他竟如此狂妄肆意,居然将这人头赫然放置在匣盒中,还堂而皇之地摆陈在房间里。
之前皆是远观,现在却是近如咫尺。
唇亡齿寒,兔死狐悲。
一个壮硕男子尚且在元冽手里死状惨烈,她手无缚鸡之力,无武功傍身,若他有朝一日失去理智,岂不一剑封喉就了结了她?
萧怀玉再一想到昨夜就寝入睡时,角落里的某一处会睁着一双猩红眼睛暗中窥伺,惊悚画面便在脑中挥之不去。
恐惧犹如海潮翻涌将她吞没,女子眸底逐渐溢出水色,泪珠颗颗滚落宛如永无止境,一味地摇头拒绝,“不……不要,我不要……”
元冽撩开衣袍半蹲下身,一掌贴上那泪痕斑驳的玉面,残忍和怜惜在脸上诡异交织,“玉儿别怕,他已经死了,不会伤害到你。”
萧怀玉呼吸渐促,泪眼朦胧中竟将眼前之人看得清晰分明。
一半如悲天悯人的神佛菩萨,一半却是阴翳诡谲的恶魔罗刹,仿佛人之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便是蚍蜉蝼蚁也不为过。
元冽唇角微微勾起,一手揽上腰肢、一手穿过腿窝将女子打横抱起剥离地面,直直朝床榻走去。
昨夜情形仿佛历历在目,萧怀玉记忆犹新,心慌不已,手忙脚乱地推搡着,“元冽,你要干什么?”
男子蓦然失笑,步伐却平稳有力,“怎么,现在都不唤本殿‘殿下’了?”
萧怀玉被他放在床榻上,甫一松手,她就立即缩到角落,双手环膝。
女子目中警惕之意甚浓,宛如惊弓之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元冽视若无睹,朝她伸出宽厚的一掌,言语温和似情人呢喃,“玉儿过来,昨夜的牡丹还未完成,本殿今夜无事,正好可以继续完善一下。”
萧怀玉惊魂未定,久久没有动作,无声抵抗。
面前之人冷眉寒目,犹如地府的催命无常,那只手便是索命的铁链,即将拉着她堕入阎王殿。
男子眸色寸寸变寒,面容肉眼可见地冷峻紧绷,唇齿间吐出浮冰碎雪,顷刻间就能将人凝成冰雕,“别让本殿说第二次。”
萧怀玉倏地攥紧双拳,裙衫揉皱得不成样子,内心竟觉悲凉,如此困境,她要如何才能逃脱?
是逆来顺受,还是顽强抵抗?
若是坚决不从,他会动手杀了她吗?
元冽目底阴翳层层加深,起身落下重重阴影时,门外骤然传来叩响打断,正是李执,“主子,城主大人邀你进府,说有急事相商。”
烛火明灭摇曳,萧怀玉看见他眸色瞬息万变,转瞬恢复平静,“你进来。”
门扉应声大敞,李执一如既往地目不斜视,带着身后一褐衣男子进入,“主子,这位便是城主大人身边的侍卫。”
元冽负手而立,“说吧,什么事情值得城主大人深夜叨扰。”
侍卫拱手行礼,“长孙殿下,城主说,他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可以一举多得。”
“一举多得?”元冽倏然一笑,“这倒是有些意思,本殿可以过去,只希望城主大人别让本殿失望才是。”
话音一落,他便要抬步离去。
萧怀玉见状顿时松了口气,能躲一时是一时。
可那侍卫又补充说道:“殿下,城主担心您日日早出晚归奔波辛劳,已特地在城主府为您精心准备了院落,可以暂居些许时日。”
元冽眸里隐有暗光闪过,“城主大人思虑周全,那本殿就不辜负他的好意了,李执你等会儿收拾好行囊带过去。”
李执应声,“是。”
男子转身面向床榻角落里蜷缩的女子,逆光暗色下看不清面容,“至于你,现在就和本殿一起过去。”
女子讶然抬眸,元冽面无表情,弯腰牵住她的手腕拉了下来,将那桌上的檀木匣盒递到她手里,嘱咐道:“本殿送给你的东西,一定要随身携带。”
萧怀玉面色又是一白,片刻恢复的血色再次渺无踪影,全身骤然变得僵硬。
手里捧着陌生人的人头,任谁也无法淡定自若、从容镇静,怎么能不害怕惊惧?
尽管盖子已经合上,但方才的一幕幕还尤其清晰。
萧怀玉觉得自己的心都差点停止了跳动,紊乱无章,似要跃出喉口。
元冽勾起玩味一笑,“走吧,玉儿。”
夜幕低垂,暗色幽深,长街两侧琼楼玉宇鳞次栉比,马车踽踽独行,地面留下串串蹄印。
一声马儿仰天长啸,车帘随风翻转掀起一角,窗边的萧怀玉随即抬眼,眸中霎时映入硕大金字匾额,“城主府”。
城主府气势恢宏,建筑气派,层层石阶下坐落两座衔珠石狮,姿态威严。
朱红大门前静静等候着一位中年男人,其身后跟着两列仆从侍卫。
他一身锦衣华服,笑意盈盈,看见马车上相继走下来的两人,立马迎身上前迎接。
元冽接下萧怀玉后,转身面对小步跑来的男人,简明扼要道:“城主大人突然深夜相邀,可是有何急事?”
苏何作神色十分惊讶,又透出欣喜万分,两手伸至半空比出夸张的一个数,“殿下,赈灾济荒一事已有眉目,有人愿意出这个数的赈灾银两。”
“十成?”男子眸色微怔,继而露出好奇,“哦?是谁如此财大气粗,竟愿意全额出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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