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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琼娘娘 六

李家的火越烧越大,浓烟滚滚飘散出去,终于有人发现了。村民们提着桶过来救火,一群人嚷嚷着忙活到东方发白,终于把火扑灭了。李家也被烧成了一片焦土,砌墙的石块都崩裂了,到处一片黢黑。

村长闻讯赶到了,带着几个民兵在火场里看了一圈。李父被压在房梁下面,两条腿都被砸断了。地上倒着些烧焦的家具和门窗,角落里有些烧化了的纤维,一块拇指大的布片上面还有碎花,应该是女人的衣裳。

几个人搬开了塌下来的木头,在卧房里发现了被烧焦的李亮。他父亲还有个囫囵尸体,李亮却开膛破腹,心肝肠子都不见了。他浑身焦黑,摊开手脚躺在那里的模样,就像一具烤猪。

众人感到一阵恶心,吓得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间没人敢过去给他收尸。

那两人的身体都被烧成了焦炭,稍微一碰就碎的拼也拼不起来。要是已经烧成了骨灰还好,这样烧半截是最难办的。村长看了一眼,顿时捂住了口鼻,也有些受不了。一个村民道:“怎么办?”

村长皱眉道:“拿两个筐盛着,弄到祖坟里埋了。他家女人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不光小媳妇不见了,李母和结香也不见了。救火的人一直没见到她们,纷纷摇头。村长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

这时候就见有人跑回来,慌张道:“结香找到了……就在附近昏倒了。”

有人把她背了回来,结香的脸被烟熏得黢黑,头发也烧焦了。那人把她放在地上,她已经醒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烧成废墟的家,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精神好像不正常了。

一群人看着她,想知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村长发话道:“怎么回事?”

结香张开嘴,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村长一摆手,有人提了一桶水过来,哗地一声泼在她脸上。井水冰凉刺骨,结香倒出一口气来,总算清醒了一些。她浑身不住滴答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村长头疼起来,觉得女人就是麻烦,不管怎么样都得先嚎两嗓子。有人不耐烦道:“问你话呢,赶紧说!”

结香浑身发着抖,道:“我哥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喝了些酒,打了小嫂子,她哭的很惨。后来我睡着了,就听见我娘喊杀人了。我还以为是做梦,出来一看,就见房子着火了,我爹心疼病犯了。我想把他拖出来,拖不动,他被房梁砸中了,我的爹啊——”

她想起当时的情形,悲从中来,放声大哭。救火的人在现场发现李父的尸体确实被房梁压住了,她没撒谎。

村长道:“然后呢?”

结香哽咽道:“我打水救火,但火势太大了,我扑不灭。我想出去求救,没走多远就被烟呛昏过去了。”

她一个小女人,经历了这么大的冲击,受不了昏过去也很正常。结香道:“我哥呢?”

村长想起李亮内脏被扒出来的情形,实在回答不了她。结香意识到她哥遭遇了不幸,小声道:“他……死了么?”

村长不想太刺激她,含糊道:“跟你父亲一样,死在火场里了。”

结香顿时又落下泪来,她哭了一阵子,又道:“那我娘呢?”

村长道:“可能逃出去了,我已经让人去找了。”

结香沉默着,希望母亲能够没事。她浑身都湿透了,在寒风里不住发抖,双手抱着臂道:“我想换衣裳。”

她家都被烧没了,哪有衣服可换。附近有好心的婶子道:“上俺家来吧,俺闺女有多余的衣裳。”

结香点了点头,去她家换了衣裳鞋子。她的神色惨淡,出来道:“朱婶子,你家住得近,昨天晚上看见什么了么?”

朱婶子惋惜道:“我昨晚睡得沉,啥也不知道……哎,早知道你家着火了,我们肯定赶紧来救。”

她可怜这丫头似的,帮她整了整衣领,道:“这衣裳送给你了,别太难过了,好闺女。”

结香木然地道了一声谢,道:“能借您个盆么,我把湿衣裳洗了。”

婶子指了指院子里的木盆,结香去打了一桶水,慢慢地洗着衣裳。院子外头聚了一群婆婆妈妈,看着这边的情形指指点点。有人小声道:“又一户娶了媳妇倒霉的,全家就剩下她了。”

有人道:“她娘还没死吧,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另一人道:“找回来也不中用了吧……之前那户人家的婆娘已经吓疯了,谁也不认识,见人就嚎。”

有人道:“这时候还有心情洗衣服?”

又一人道:“吓坏了吧,我看她脑子也不太正常了。”

结香眼里只有手上的活儿,好像只要沉浸在其中,就能够忘却发生了什么。外衣上只有些烟灰,冲一冲就干净了。里头的棉袄上沾了点血,说不定棉絮也湿透了,得仔细洗干净才行。

结香背着身,用力地搓着盆里的衣裳。一下,又一下,一缕血迹升腾起来,迅速染红了整盆水。结香哗地一声把水倒在泥地上,血水渗透下去,很快就没了踪迹。

结香拧干了衣裳,拿着回了家。她家成了一片瓦砾,门窗桌椅已经全烧成焦炭了,炕还没完全塌。结香把衣裳放在身边,看着光秃秃的一片,整个人仿佛失去了一切情绪,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之中。

没过多久,村民们在村后湾附近发现了李母的尸体。村长去检查了,发现她是窒息而死,不像是被绳子勒的,但不知道是什么凶器。之前那家人死的这么惨,这户人家的惨状让人很容易跟那一家的情况联系到一起去。村长让人掘地三尺地找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找到李家的小媳妇,跟上一家的新媳妇一样,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村子里开始出现了流言,说琼娘娘送来的媳妇都是害人的恶鬼,吸干了人的精气,就把人杀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之后,琼娘娘送来的另外几个媳妇,一夜之间忽然都不见了。

村民们十分恐慌,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说琼娘娘是妖物,要去除掉她。村子里的男人聚在了一起,拿着铁锨、锄头和棍棒,闹哄哄地去了琼娘娘居住的山洞,大声嚷着要她滚出来。

琼娘娘穿着一身红袍,眼皮上抹着两道紫色的胭脂,身上戴着好几串牛骨项链,一身巫师的打扮。她盘膝坐在山洞里,庄严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来干什么?”

村长的儿子在前面打头阵,手里提着棍棒,大声道:“你放了妖怪去村里害人,还在这里装没事人。”

他名叫冯大壮,三十出头年纪,会一点拳脚功夫,村子里的民兵都归他管,这回来找琼娘娘算账就是他拍的板。这祸害不除,村里人的日子没法过,他爹这村长也要当不下去了。

琼娘娘端然道:“当初不是你们跪在地上求我赐媳妇的么,怎么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一个年轻人道:“你给的媳妇都不是活人,你没安好心!”

又一条大汉喊道:“我看她也是个妖怪,赶紧把原形现出来,我们要除妖!”

一群不开化的愚民,一点能耐也没有,就会瞎嚷嚷。琼娘娘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冷冷道:“有本事你们就动手啊。”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动手。冯大壮捡起一块石头砸了过去,其他人便跟着噼里啪啦地砸了起来。张琼花的身体东倒西歪的,挨了几下子,就这么笔挺地倒了下去,好像早就僵硬了。有人疑惑道:“死了?”

一道黑气从她的躯壳里升了起来,携着一道狂风朝那些人席卷过去。顿时到处一片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一群人被狂风吹得站立不住,有的摔倒在地,有的抱着树大喊救命,刚张开嘴就吃了一大把沙子,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头顶的黑影还在扩大,把白天遮得像夜晚一般昏暗。冯大壮顿时慌了,意识到这东西不是自己这种凡人能对付的,再不走恐怕要全折在这里。他连忙招呼道:“这妖魔厉害得很,快撤!撤!”

他一吆喝,其他人就跟着他一起逃走了,有的连锄头都顾不上拿,丢盔弃甲的。那道黑影漂浮在半空中,对他们十分轻蔑,又觉得不能这么放过他们。它飞向前头的小浔村,骤然张开身体,黑沉沉的阴影笼罩在了村子上方。它报复似的张开了大嘴,贪婪地吞食起了生人的精气。

大车缓缓地驶进小浔村。伏顺看着外头白花花的盐碱地,感叹道:“妙啊,又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见前头黑压压地涌出一大片人,每个人都拿着锄头铁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人大声道:“来了,大幽的道士们回来了!”

呼啦一下子,他们的车被村民们包围了。伏顺吓了一跳,道:“不是吧,我就说了他们一句坏话,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赵大海勒住了缰绳,大车停了下来。段星河看着周围的人,皱眉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村长的儿子从人群后走了出来,随手拍了一个拿铁锨指着大车的人的脑门,呵斥道:“憨货,让你来接人,谁让你吓唬道长们的,都把家伙事收起来!”

其他人纷纷把铁锹背在身后,老老实实地站好。冯大壮和气道:“这群人不懂礼数,道长别见怪。听说几位道长去城里求仙法了,我们一直在这儿等着,你们可算回来了!”

段星河喔了一声,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原来是来迎接自己的,这些人这么气势汹汹的,他还以为是要抓住他们沉塘的。

那些人一个个目露凶光,要不然就是麻木愚痴,确实书读的太少了,缺少教化。

他们之前也没有这么把自己当回事,如今这么激动,必然是又倒霉了。

段星河下马道:“出什么事了?”

冯大壮道:“道长有所不知,你走了这几天,村子里又闹妖了。就是之前李家新娶的那个小媳妇,把她男人杀了,吓死了她老公公,又撵出去杀了她婆婆——”

他把李家的事说了一遍,众人都十分吃惊。伏顺趴在车窗口,急切道:“那结香怎么样了?”

冯大壮道:“他家闺女运气好,还活着,但也吓得不轻,好几天都不说话了。”

段星河没想到才离开几天,李家就出事了。他们走之前明明留下了符咒,三令五申让他们不要靠近新媳妇。要是李家人听话的话,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李玉真叹了口气,喃喃道:“都是命啊……阎王要收走的人,留不住的。”

步云邪道:“先回去看看吧。”

一群人一起往李家走去,大车停在烧毁的屋子跟前,结香待在废墟里,身边放着那件破棉袄,坐着一动不动。宋胡缨下了马,朝她跑了过去,道:“结香,我们回来了,你没事吧!”

结香缓缓抬眼看着她,好像认不出她来似的。宋胡缨摸了摸她的脸,道:“是我啊,我来接你了。”

结香喃喃道:“大小姐,你回来了……”

她像被唤醒了一般,眼泪骤然落了下来,紧紧地抱住了宋胡缨,道:“你来接我了,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宋胡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结香语无伦次道:“我让他们等一等,他们不听……强行把符咒揭了,还打我,我没办法……”

宋胡缨光听着都心酸,给她擦干净了脸,道:“你家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别难过,我们会想办法的。”

冯大壮在旁边听见了,眼睛骤然一亮,道:“几位小道长打算怎么除妖?”

段星河没回答,看见旁边放着李家父母的灵位,是村里的好心人给结香做的。他点起几炷香,插在了香炉里,道:“多谢你们给我们容身之所,我们会好好照顾结香的。”

青烟袅袅地升起来。伏顺见角落里还倒扣着一个灵位,拿起来一看,却是李亮的。他嫌晦气似的又扣了回去,这人活着的时候讨人厌,死了之后让人看到他的名字都心烦,难怪结香要把他扣住。

村长的儿子有求于人,只好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几位小道长要怎么除妖?”

段星河回过头来看着他,道:“你们打算出多少钱?”

冯大壮啊了一声,道:“这……你们不是出家人么,做好事还要收钱?”

段星河虽然带来了五色神种,但不能让他们占了自己的便宜,一脸冷淡道:“谁说我们是来做好事的,我们是来接结香的,这就走了。”

他说着帮她拿起了包袱,放在了大车上,道:“上去吧。”

冯大壮登时慌了,这些道士一走,就再没人能救他们了。他连忙道:“别别,别走,咱们去见见我爹,有话好商量。”

段星河等人去了村长家,村长听说大幽的道士们回来了,正准备去看他们,儿子就把他们带过来了。他连忙上前去迎接,一把握住了段星河的手,热情道:“小道长,你们可算回来了,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等你们啊!”

段星河淡淡道:“村子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村长打算怎么办?”

村长道:“我们之前去找琼娘娘算账,她来了个金蝉脱壳,扔下了那个老娘们的人身,变成一股黑风逃走了。”

他拿起烟杆子一指天空,道:“从那以后,这天就灰蒙蒙的,好一阵子都没见太阳了。大家身上都不舒服,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就是使不上劲儿,年纪大的病倒了好几个了。”

村子上空弥漫着一股阴气,这地方的穷恶之气平时就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那大妖就算明目张胆的在这里吸人精气,也没有天道管它。

村长把他们当成了救命稻草,迫切道:“小道长本事高强,专程回来一趟,便是心怀仁善,还请你除掉那妖物,救救我们。”

段星河道:“你想治标还是治本?”

村长一怔,道:“治标如何,治本又如何?”

段星河道:“治标我们就给你把那妖物除掉,收费二百两银子。治本就得改造这片土地,需要五百两。”

村长十分惊讶,道:“就这盐碱地还能改造?”

段星河端然道:“我们自然有办法。”

村长受够了这片地的苦,做梦都想让它变成肥沃的土壤。他连忙道:“几位小道爷若是能改造土地,那再好不过。只是我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大家实在拿不出多少钱,我们最多能出二百两,劳烦你受累,整治完了土壤顺便把那妖物赶走,大恩大德,我们立长生牌位来感谢你们!”

段星河等人为了买五色神种就花了五百二十两,结果他们只肯出二百两。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但还是有些失望。人各有命,段星河寻思着要是实在救不了,就不管这里的事了。自己把种子转手卖给别人,怎么也能赚上一笔,比在这里受累受气强多了。

他淡淡道:“没那么顺便,村长既然心意不诚,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告辞。”

他草草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一群人都跟着他。伏顺打了个呵欠,道:“赶紧走吧,这地方我一会儿也不想待了。”

村长也知道除妖的风险极大,接二连三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大小伙子都被狂风吓回来了。改造土壤也是逆天行事,就给二百两实在有点瞧不起人家了。

村长跟了上去,道:“几位小道爷先别急着走,咱们再谈谈,你们说个数,最低多少钱能把这两件事办了?”

段星河道:“最低五百两。”

这村子虽然穷,村长手里还是有些油水的。他道:“四百两,我们这儿穷成这样,实在拿不出更多了。”

段星河叹了口气,虽然赔本,但比他预想的要好多了。他道:“改造土壤需要祭祀,得准备三牲和香烛,你们来办。”

村长怕他反悔似的,连声道:“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几位小道长在我家住下吧,我好生招待你们。”

跟他们住在一起不自在,反正就几天的时间,将就一下就过去了。段星河道:“不必了,我们在李家凑合一下就行了。”

从村长家出来,就见一股阴风刮过,卷的路上沙石飞扬。段星河抬头一望,见一股妖气往山中飞去,想来是那妖物注意到他们来了,想暂时避一避风头。

段星河微微一扬嘴角,道:“还挺聪明的,不过可惜,咱们找的就是它。”

步云邪道:“怎么说?”

段星河道:“直接去挑了它的老窝,看它能有多大能耐!”

其他人也想速战速决,追着那股妖气一路奔行,来到了村外的山洞前。山洞里散发着阴沉沉的妖气,段星河道:“别躲了,琼娘娘,咱们是专程来找你的。”

山洞里传来一个阴沉的声音,像是个中年妇人说话。

“找我干什么?”

段星河道:“你剪的纸人害死了不少村民,我们受人之托,来找你讨个说法。”

那妇人冷笑了几声,道:“有什么好说的,他们要媳妇,我就把媳妇赐给他们。他们给的钱不够,我就让他们拿命抵一部分,这笔买卖有什么不合理的?”

段星河道:“别强词夺理了,他们希望你赶紧离开,这地方这么穷,你待在这里也没什么好的吧?”

琼娘娘拄着拐杖从山洞里走了出来,阴影渐渐褪去,她的面容露了出来。众人看清了她的模样,都吓了一跳。

她脸上满是皱纹,皮肤一块块剥落下来,露出里头的血管和骨骼,肌肉都腐败发黑了。照结香所说,张琼花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被大仙上身之后面色红润年轻,仿佛三十出头。此时她却像是刚从棺材里翻出来的僵尸,已经腐败的不成样子了。

她早就已经死了,操纵这具身体的大妖自从行迹败露之后,懒得维持人类的模样,任由这具身体腐烂成了这个样子。

她恨恨地盯着段星河他们,道:“本座本来在这儿过得舒服得很,你们这些小崽子为什么要来给我捣乱?”

段星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再说你做事这么猖狂,就算我们不管,村民一人一铲子土也把你埋了,你当人都是傻子么?”

她浑身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匮乏感,让人感觉很不舒服,跟他们之前遇到的大妖都不一样。段星河扬声道:“我们不杀无名之辈,你是谁,报上名来吧。”

琼娘娘一拂衣袖,傲然道:“小东西不懂礼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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