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转身从兵器架底层取出一条皮革蹀躞带,与寻常无异,只是带身略宽厚些。
他手指在带扣机括处一按,“铮”的一声轻响,一道寒光应声弹出。
那剑身细窄,宽不过二指,在日光下泛着流水般的柔光。手腕微抖,剑身便如银蛇般在空中颤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此乃腰带软剑。”斛律光沉声道,指尖轻抚过柔韧剑身,“可屈置腰间,纵之则直,韧可绕指。极难打造,炼之不足,则软而不坚,炼之太过,则脆而易断。”
说话间手腕突然一振,软剑如闪电般刺出,以一道诡谲弧线,倏地点在悬挂箭囊的皮绳上。
下一秒,拇指粗的牛皮绳应声而断,断口平整如切膏脂。
“软剑不重劈砍,专走偏锋。一般的盔甲不会护到脖子,三尺之内,”他目光落在高浚的脖颈上,“割喉、刺眼、挑筋,只需一击,血溅五步。即使一击不中,只要一抖就可迅速下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高浚摸摸脖子,“正因其难防,出剑轨迹刁钻,故要使好它……”他指尖轻弹剑身,激起一阵涟漪般的颤动,“需听劲化力,非深谙巧劲者不能驾驭。”
陈扶伸手。
斛律光略一迟疑,将剑柄递过。
陈扶指尖轻触冰凉剑刃,在剑身七寸处轻轻一按——正是软剑发力时振幅最大之处。
“所以,”手腕模仿着方才看到的弧线轻轻一旋,“要像这样......”猛地一弹,箭囊划出一道痕迹,“对么?”
动作生涩,却精准复现了方才斛律光御剑的轨迹。
二人瞳孔微缩。
“女史颇有天赋。”“小阿扶还挺巧!”
自那日向高澄讨来那腰带软剑,陈扶便多了一项功课。
西厢小园一隅,立起一个以稻草扎就、覆着旧衣的人形靶子。
三月,桃花仍盛。
陈扶立于庭中,手中那柄软剑却不像在斛律光掌中那般驯顺。
她依着记下的诀窍手腕一抖,剑身不是疲软垂下,便是失控乱颤,锋利的剑尖几次划伤她手臂。她抿着唇,不声不响,只反复调整着发力的角度与寸劲,汗水浸湿了她额前的细发,小小的身影在暖阳下透着执拗。
四月,树影婆娑。
稻草人的‘脖颈’与‘心口’位置,已被划出无数道凌乱的痕迹。
陈扶的动作渐趋稳定,腕部变得柔韧,出剑时已能带起微弱的破空声。
她开始练习步伐,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如何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送出致命一击。甘露有时远远看着,只觉自家女郎神情专注,眼神冷冽,倒像……像在练功的杀手。
五月,蝉鸣聒噪。
稻草人又换了新的,它的‘生命’越来越短暂。
陈扶的身影在灼人的艳阳下晃动,步伐轻盈如猫。
手腕倏翻,腰间寒光一闪即没,那软剑如蛰伏的毒蛇骤然出击,只闻“嗤”的一声轻响,绕指柔成夺命锋,草人的‘咽喉’处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平滑切口。
她收势而立,气息微喘,额际颈间皆是细密的汗珠,浸湿了夏衫。
李氏端着一碗蜜水走来,“看累成什么样了?好不容易休沐,非练这做甚!”
“用力屈之如钩,纵之铿然有声,复直如弦,阿母不觉得很美么?”
“割了你就不美了!”
自然是割过的,这可不是花架子,是能一击毙命的杀人利器。
但她自然不会告之阿母,只笑回:“习剑术对身体大有裨益。文人逸士、政客要员,多以习剑术为修身养性之手段。”
“好好好,你们都是文人逸士、政客要员,”将蜜水递与她,叹道:“你阿耶这次回来,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日日不着家,问他去了何处,只说忙公务。”
高欢五月自晋阳来朝,陈元康亦随之归邺。此番归来,阿耶多数时候皆宿于外,或祖珽、任胄府上、或丞相别府,鲜少着家。
“丞相此番朝邺,令文武百官皆面陈政务,亲自审理诉讼案件,奖勤罚懒;前日刚坐罪罢免了卫将军郭琼,阿耶如今兼领着大行台都官郎,刑狱之事离不了他,忙也正常。”
陈扶接过蜜水,饮了一口,看阿母还在叹气,温声劝道:“阿母,阿耶不着家,难道不是好事?有钱有闲,少操劳还清净,且与你那些小姊妹吃喝玩乐,闲嬉逍遥岂不好?”
这话不是敷衍,她确实这么想的。
李氏听她这么说,愣了愣,倒也没法反驳,“你倒会宽慰人。”
话音刚落,园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来人是苍头奴刘桃枝。他现已是高澄身边最得力的近奴,寻常只在东柏堂或大将军府邸走动,今日来此,必是高澄有吩咐。
刘桃枝躬身行礼,“陈女史,大将军唤你过去,说是有要事。”
李氏一听,顿时皱了眉,忍不住嘟囔抱怨:“大丞相占着你阿耶,大将军又占着你,娘俩说会儿窝心话倒成了难事......”
陈扶安抚地拍了拍李氏的手,回去换了身衣服,随刘桃枝出了门。
牛车碾过青石路,轱辘声伴着槐花香飘进车厢。
陈扶掀开车帘一角,见沿途景致并非往东柏堂的路,便问了一嘴,才知是去丞相别府。
应是高澄在和高欢议事,叫她去汇报近期公务。
这三月忙着练剑,分了些心,陈扶垂眸闭目,默默在心里复盘:上月东柏堂收到的各州文书已归档,标注了紧要程度;大行台侯景河南传来的几封问询函,大将军吩咐过暂不回复,和大丞相议过再定;散骑常侍李绘已抵梁来信……
一桩桩一件件,她都在心里过了一遍,待牛车停稳,掀帘下车时还在想,也不知大丞相要问哪桩公务。
还未走到书斋门外,便闻人声。
高欢、高澄、陈元康三音相缠,令她步履倏然顿止。
“郭琼获罪,右卫将军之缺,当早补为妥。”高澄语气直切,“儿观阿浚勇毅过人,骑射亦属拔尖,若令其补此缺位,既可增其历练,亦能固右卫之权,免被如郭琼这等亲善元氏之人所占。”
书斋内静了一息,高欢之声方慢悠悠溢出,“阿浚此子,诚为勇武,然心性尚躁。右卫掌宫禁宿卫,分毫差错皆不可有,其需再磨心性。先令铁伐兼领,铁伐行事稳妥,又乃你之表兄,一样为自家人,用之亦觉舒心。”*
“孝先表兄固稳妥,然其肩头差事亦繁重。”高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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