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那勒已在玉门关外驻扎了许多日。
黑沙寨死里逃生后,他火速联系上吐谷浑的大皇子慕容勃那史,告知对方公主进了瓜州的消息。
瓜州表面坚固,背地各自为营。新来的长史是个疯子,但好在与节度使章守规不和,否则也不会私下绑了对方长子。
慕容勃那史听后大喜,直道天助我也,令他联系城中暗线,并将声东击西这一计划中的玉门交付于他,此战若胜,他便是整个吐谷浑的大功臣。
什么公主、长史…
慕容那勒看着燃起的篝火,心中恨极。待大皇子的铁蹄踏片渊泉乃至整个瓜州,黑沙之耻、瞎眼之仇,他定当千百倍奉还!
思及此,他又灌下一碗酒,心中都是将要大仇得报的畅快。
“大人,我们一直待在此处,迟迟不攻城是为何?听说城中还来了援兵,领头的像是那瓜州长史…”
燃烧的树枝发出轻微的爆响,手下见他似乎心情不错,问道。
慕容那勒确实正在兴头,难得有了些耐心:“管他劳什子长史,夜袭玉门本就是大皇子的障眼法。京中传来消息,慕容勃赫驽被大周皇帝扣下,想是装不下去,欲撕破脸了。”
“那我们要救吗?”
“救?”
他冷笑一声,继而给了狠狠对方一个耳光。手下整个脸被打得偏过去,心道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忙磕头求饶。
“有何好救?”
慕容那勒看着燃烧的柴火,嘴角依旧挂着阴毒的笑:“你我效忠大皇子,慕容勃赫努的生死与我们何干?还要感谢汉人给了这个机会,否则大皇子岂能如此轻易地起兵!”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大周皇帝翻脸不认人,我们又何须和他客气!只待大皇子取了渊泉,整个瓜州尽在我手!”
篝火映出慕容那勒的脸庞,瞎了一只眼的缘故,笑起来显得格外面目狰狞。
“嗖——”
长箭破空之声使这笑声戛然而止,夜风吹得整个营地的营帐呼啦作响,凭着多年对危险的直觉,慕容那勒佯装镇定,踢了手下一脚,怒道:“还不快去看看是谁在装神弄鬼!”
“是…大人…”
手下不敢忤逆,颤巍巍起身,想要去拔那深深嵌入树干的长箭,然不过片刻,声音戛然而止。
他轰然倒在沙地上,眼睛睁大着,死不瞑目。
血陡然喷射出来,溅到慕容那勒的脸上,接着从脖子汨汨留下,只剩下一个骇人的窟窿。
沙地上,是另一支小巧的袖箭。
四下响起惊叫声,慕容那勒心道不好,一脚踢开死去的手下,高喝道:“全军戒严,似有敌袭!”
这变故来得太快,他手下的兵士享受了这些天玉门士兵畏惧的日子,见到如此情形,一时竟有些慌乱。
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嗤笑:“阁下真是好生威风。”
“你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
熟悉的压迫感让慕容那勒慌了神,但想到大皇子拨给自己的也有一万之众,此时自己非一人,有了底气高喝道。
“是你?!”
他蓦然瞥见树上沉沉的人影,只觉大祸临头。
前些日子心中的阴影还未散去,此人怎么会在玉门?即使在玉门,又怎么敢出城?
四下都已放了消息,大皇子的大军兵临玉门城下,这个汉人,他怎么敢来?
“我来,自是取你性命。”
少年的话语说不出的狂妄,慕容那勒只觉全身汗毛竖起,好似被一条毒蛇盯上,但还是强撑着道:“此处扎营,不过我为前锋。待营中大皇子反应过来,纵你武艺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手。”
“哦?是吗?”
姬玄双手抱胸,并不在意他的威胁:“我倒是想看看,如何不敌。”
他分明是个疯子!
想到黑沙寨中对方面不改色地逼自己吃下毒药,若不是大皇子麾下有善蛊之人将此毒引去旁人体内,自己恐怕早已没了性命。
又想起他绑了节度使之子拿旁人与自己的性命做赌注,慕容那勒心底涌上了深深的恐惧。
“不过我倒是觉得,明日拿着你的头颅去渊泉,送给大皇子做谢礼更合适。”
对方说这话时,好像送的是一样普通的礼物,令慕容那勒不寒而栗。
“长史!不,壮士…我本就中了你的毒,生死都由你掌握。”慕容那勒自知对方已经看穿,匍匐着想要靠近对方的靴,身上沾满了泥土也浑然不顾:“求求你,留我一条性命…”
“若你放我走、若你放我走…我便告知你一个秘密…”
“秘密?”
少年笑了,剑身映出火光。他不躲避,也不看对方狼狈的模样,就那样由着对方靠近。
“说说看?若我心情好,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火光映衬着姬玄俊美的脸,可他说话时候的表情,像地狱走出的煞神。
“我…我…”
眼看就要触及对方,慕容那勒忽而奋起,手中的匕首已朝着少年的要害刺去。
“嗖——”
又一袖箭而过,树上蹦下另一郎君。
慕容那勒死死地瞪大眼,不可置信似的,倒在地上,竟是跪起身也不能。
“这是膻中穴。”
谢十一笑着说,话语埋怨:“姬玄,你真是越来越啰嗦了。这样的渣宰,有甚好说。”
“依我看,全身大穴扎上一遍,他也不会老实。”
慕容那勒也算是体会到人为刀俎的滋味,他无法动弹,只能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二人,眼里是数不尽的恨意。
少年的剑抵在他的喉结处,冷冷道:“你想杀我?”
慕容那勒知道自己今日要栽在这里,索性也不伪装,仰天长笑:“今日我就是死在这里又如何?”
“大皇子的铁蹄已经到了渊泉,此刻只怕早已踏平那座小城,纵我死了,你们又会好过到哪去?一座城与我陪葬,也算不亏——”
“还有你那位心上人,”他的目光陡然看向姬玄,眼里满是癫狂与贪婪:“她的皮肤真白啊,瓜州可没有这般滋味的女子。我真为你惋惜,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而她或许正在旁人身下辗转承欢——”
“你该死。”
姬玄的眼底是数不尽的戾气,他的剑几乎瞬间要挨上慕容那勒的头颅。
慕容那勒也因这剑话语戛然而止——
他到底是怕死,此刻才感觉到自己触了少年的逆鳞,忙道:“不过一个女子罢了,若你肯与大皇子合作,日后入主中原也无不可,到时候什么样的我都能为你找来,公主又如何。我说过,我能帮你们,只要你们放我一马,我便告诉你们大皇子在城中的暗线…”
“杀你,只会脏了我的剑。”
少年的这句话让慕容那勒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惊恐,但好在剑缓缓放下了。
慕容那勒的眼里燃起一丝希望来,以为自己说服了少年,下一秒却倍感绝望。
“送他去黑沙寨。”
“不!”像是想起了什么,慕容那勒的神情陡然惊慌起来:“不要!”
他的脑海里都是可怖的流沙,流沙会将他一点点吞噬殆尽。这样痛苦的死法,还不如一剑将他了结。
可惜没有人会听到他的话了。
整个营地的蛮人已被清理干净,本就大部分是匪盗,又一直在慕容那勒手下,现下见到慕容那勒都这般模样,岂敢反抗。倒是阿贵嫌弃地让几个投降的敌军把慕容那勒抬走,呸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污言秽语,连给公主提鞋都不配!”
“这帮臭虫解决,你待如何?”
玉门的事告一段落,谢十一却放心不下。他不知道方才慕容那勒的话给了姬玄怎样的触动,但明显,姬玄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果不其然,少年头也不回地道:“回渊泉。”
“渊泉?”
谢十一语气反对:“方才慕容那勒的话你都听到了。吐谷浑的兵力几乎都在渊泉,赵平之只让你与章槿荣带八千兵士,显然是早已料到渊泉会有此祸。你如今回去,若是她有能力处理,并不会念着你的好;若是渊泉城陷,你去无异于送死!”
“那又如何?”
姬玄心想,他的确不该离开玉门。
渊泉城中那些人的生死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
“姬玄!”
谢十一又唤了一声:“你来瓜州,本就是为获取皇帝老儿的信任,现下在玉门铲除慕容那勒一干匪盗,足以交差。若你回去渊泉真出了事,定会受到牵连!”
“况且…况且…”
谢十一支吾了一下道:“赵平之一开始下令让你来此,恐怕也是这个考量。”
他怎会不知。
师姐,你要我如何待你?
时至今日,我竟也看不清你的心了。
姬玄心中涌起万般情绪。
若赵平之真的在乎他,为何一次次将他推远?若他伪装成不再靠近赵平之的样子,是不是,她就会愿意自己在她身边停留更久?
可是师姐,既然命运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又岂会轻易放手。
你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
……
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赵平之站在城楼上,俯眺着远处无际的黄沙,城门之下,是乌泱泱的吐谷浑军队。
“你便是靖安公主?”
慕容勃那史眼睛上斜,语气轻蔑道:“若你现在投降,本王给你一个为婢的机会。反正我那愚蠢的弟弟入京也是为了求娶公主,要我看,你也尚有些姿色,免得待我攻进城门,白受苦楚。”
赵平之面色如常,手却紧握成拳。
她想到了前世的赵妧。
她的阿姐,是全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也是最傻的女子。
为了史书上所谓的家国大义背井离乡,乃至客死他乡停灵关外,其中究竟遭受了怎样的苦楚?
赵平之不知道。
可她现在看着慕容勃那史的嘴脸,竟觉得心惊又恶习。她从不与人争执的阿姐若是受了欺负,会躲在一角偷偷哭泣吗?她自小没离开皇宫的阿姐,呆在陌生的环境,会思念远在千里之外的亲朋好友吗?
或许她会,可她不能。
前世阿姐离京后,唯一一封书信,也只有寥寥几语:“儿于关外,见两族和睦,以修永好。愿我大周河清海晏,盛世永昌。”
这帮蛮人怎会珍惜!
赵平之居于高楼之上,声音如玉磬般冰冷道:“本宫看来,该畏惧的,是阁下。”
“你们汉人,倒是有意思,不怪慕容那勒说汉人狡诈,就连女子的嘴皮子也这般利索。本王倒是好奇,入了我吐谷浑,是否还能像现在这般嘴硬。”
慕容勃那史少有人忤逆,此时也是怒不可遏,只想着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周公主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怒道。
“公主不愿降,我却要遵守君子之仪。”
他哈哈大笑道:“先礼后兵。既如此,赤拓,你去,让这帮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弱病残将,见识见识我吐谷浑将士的勇猛,若公主回心转意,我便以礼待之。”
“虚伪!”一旁的豆芽狠狠地呸了一句,骂道。
赵平之却依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