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岳到达自己的站位时，目之所及人人人人人人嘉礼人人人人人。若非场合太过庄严肃穆，他早想嚎一声——

好～多～人～啊～

抛开这不讲，秦代的嘉礼，哦不，应当说是阿父的嘉礼，真是亮瞎眼！

且看阿父着玄色衮服，头戴平天冠，佩白玉而玄组绶，穿岐头履，两边是秦夫人和芈夫人，着喜服站在阶下。文武百官齐聚一起，文左武右，外使单列，分立三排，服饰同奶娘所讲一样，连片的整齐。

有意思的是，各国使者的着装都很特别。他想：这就是不同文化的魅力。

若说最吸引嬴岳的是什么？

他会毫不犹豫地答，是楚人的头冠。

不同于秦代文武臣子的梁冠和武冠，楚使的头冠外形是直立式的，但绝不是通天冠。他的形状前低后高，上细下粗，向后延展并系带的。

大有一种不同的美感。

瞧着也有些眼熟。貌似……某汉代剧的冠就同它很像［1］

乐音齐鸣也是与后世全然不同的感觉，据奶娘说，此次嘉礼参考帝尧立，用拊石击石，以象玉磐之音。敲翁击缶，钟鼓齐鸣。

咚——咚——咚——

雅乐渐起，庄重而恢弘，声声叩击在每一人心上。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一处，变得庄严、肃穆。

嬴岳目光随之落向嬴政身上，呼吸不自觉放缓、加深。

不知是氛围的原因还是什么，他只觉得今日的阿父比往日更显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

他身姿修长，玄金衮服一丝不苟地贴合着宽肩窄腰的轮廓。

头戴平天冠，十二道玉旒垂落在额前，每走一步，旒珠轻晃，依稀可见他眉目冷淡、深沉的威严。

一步，两步。

走向上处的步伐沉着凛然，犹如其人。两侧新妇在他身旁将其衬得犹如擎天，宽大的手掌几近完全覆盖住她们的指尖，凸起的青筋线条清晰可见。

沉稳、充满了张力。

一步又一步。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可周身气质让乐声在耳廓渐次渐远。

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王，之所以为王。

此刻，即是答案。

极有冲击力的一幕让众臣被彻底折服，眼中的敬意、崇拜、骄傲等情绪涌上眼眶。至于外使，嬴岳站的这个角度可看不到他们的神色。

不能忽视的是，两位夫人也是道靓丽的风景线。

如果说赵姬是美艳、绝色，那她们丝毫不输其色。

合身的礼服着在二人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线条。盈盈一握，仿佛就能握住。容色有些许不同，秦夫人稍有几分英气，而芈夫人则多了分温婉清丽。

两人慢趋走过，先交织来的是她们身上的香气。

如门中月，肆意却至简。如返璞白花，柔媚而干净。

一步，两步……五步……

终于——

三人位于人群顶峰。

众人作揖。

司仪侍中敛眉躬身，旋即宣布起了秦王令。大概内容就是王成婚，普天共庆半月，赋税减半，地方按规划上贺表举办庆祝活动。

从前就觉得司仪侍中的活计不是谁都能干的，就比如说现在，他貌似是用丹田发的声，声音洪亮的像行走的蓝牙音箱。

【佩服，实在佩服！】

趁无人注意，嬴岳又侧头看向远处。

【嚯，好多卫兵。】

【那又是什么？】

因为离得有点远嬴岳第一眼没太看清，他乌眸微眯，这才看清了轮廓。

是铜炉，足足几丈高！

香雾迷蒙，祥云掩拥。

画一样的美！

【怎么没香味传来？】

【难道太远了？】

思绪落，恰到了各国使臣进献贺礼的环节。

其中最出彩的也是楚国，呈上的玉壁简直精美绝伦。不夸张的说，和传说中的和氏璧有的一拼。

和氏璧多宝贵啊？

据说先秦昭王为了得到这个，用城池和赵王交换，当然，给不给就另说了。最后，蔺相如凭死志和智慧成功完璧归赵。

眼下这块玉壁，只一眼便能看出玉面光滑、温润细腻。

阳光倾泻，流光熠熠。

更吸睛了。

【好靓啊，好想摸一摸，手感一定很好！】

稚嫩的童音带着渴求，传入阶上一人的耳廓。

嬴政：“……”他目光淡淡看向楚国进献的玉壁，问身旁：“赠的是何壁？”

“？”芈夫人一滞。

大王竟然关心这个？看来此物准备的没错。

“此乃妾离楚时，楚王所赐的和氏璧。”她樱唇轻启。

这竟是和氏璧……

也是，

……从前赵王的和氏璧都是从别处得来的，最早的和氏璧源自楚国。

熊元那斯竟藏了此等好物。嬴政指尖一动。

半晌，视线淡淡扫过众人。下方站的有宗室亲贵、有信任的能臣干将、潜在的蠹虫、各怀心思的外国使臣……站在这里、站在高处，虽冠冕垂旒，可每一人的脸都那么的清晰。

他们的眸中或敬畏或算计，或谄媚，种种情绪一如他当年即位之时……

那般熟悉，又那般疏远。

唯一不同的是，成为秦王时，站在他身边的有吕不韦，有赵姬，也有他的阿弟成蟜。一幕幕的画面在脑海飞速闪过又破碎，所有经历过的背叛、孤独与抉择，都在心底翻涌，又迅速沉寂。

他不会再感怀。

他失去了许多，却也得到了许多，这世间有许多人敬他畏他崇拜他。唯有那道小小的身影望过来时，是最单纯的探索和好奇。

不是对权位的窥探，也不是对威仪的惧怕。

无关任何、全无杂念。

独有对这场嘉礼原始组成的好奇。

血脉相连——自始至终唯有她们母子二人，不一样。

.

秦时的嘉礼受了周礼的影响。男子以雁为礼，祈求阴阳和顺，所以嘉礼的次日要举行射礼，也叫大射。并非人人都可参与，要能射中箭靶的人才有资格。

嬴岳显然不在其中，于是第二日是他最轻松的一天。

两位夫人则要拜见华阳太后和赵姬，献上食物，以示孝道。

到得第三四日，便是隆重的飨燕礼，即酒宴群臣以及外来的使者，宗庙在雍城，若是在那举行不甚方便，索性就在长杨宫里隆重举办。这是秦的旧宫，从前有垂杨数亩，一波翻修后种了许多冬树用来装饰，已经焕然一新。

“呼，好累……”第一日的嘉礼终于散会，嬴岳好想躺回去大睡特睡。

“长公子——”忽然有人叫住了他，嬴岳四处望望，正对上两双星眸。是蒙恬蒙毅！以及他们身后魁梧结实的蒙武！

嬴岳不觉着累了，连忙跑过去，奶娘被他一路小跑的动作吓一跳，生怕他磕着碰着。

“奶娘我没事！你慢点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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