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陶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把椅子,对上他的目光。他眼神平静,但那双总是沉静如深潭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天光,也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有微澜掠过。她忽然起了点微妙的心思,想看看这份平静下的真实情绪。
她放下椅子,故作沉吟:“芳姨刚才邀请了我去看她们‘摆七娘’…”她故意停顿,果然看到陈屿深的眼神专注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算盘边缘。“…我一个人去凑凑热闹也好,应该能拍到不少有意思的照片。”
“嗯,”陈屿深应了一声,视线微微低垂,落在她放在桌上的相机,随即又抬起来,语气变得更加自然随意,仿佛只是提供一个客观建议,“是会很热闹。不过…人多杂乱,很多习俗讲究外地人未必看得明白。你一个人去,可能会…错过不少东西。”
他顿了顿,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妥帖的理由,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稳妥:“我…我今晚没什么特别事,横竖都要过去帮芳姨看看摊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一起过去,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以问我。”
他说完,目光坦然地看向她,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个基于地主之谊和便利考虑的建议。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和那双在等待回答时一眨不眨、泄露了丝丝紧张的眼睛,却让林温陶的心底像忽地被羽毛搔过,泛起细密而愉悦的涟漪。
她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愉快而感激:“真的吗?那太好了!有陈老板这个‘活地图’兼‘文化顾问’在旁边,我肯定能看得更尽兴,也不会闹笑话了。”她弯起眼睛,笑容明亮,“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屿深像是悄悄松了口气,周身那种微不可察的紧绷感瞬间消散,眼底那抹细微的亮光骤然盛了些许。他微微颔首,唇角终于漾开一个清晰而温煦的笑意:“好。等会儿收拾好,我在这里等你。”
约定达成。接下来的时间,似乎流淌得格外缓慢。林温陶帮忙做完最后的清扫,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华灯初上的巷口。
她甚至悄悄回到阁楼,换了一条更适合夜晚活动的、质地柔软的浅色连衣裙,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微微汗湿的鬓发。
当她再次下楼时,陈屿深已经等在门口。他也稍稍整理过,换了一双更便于行走的软底布鞋。看到焕然一新的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很好看,”随即自然移开,语气如常:“可以走了?”
“嗯。”林温陶稍有点脸红,她拿起相机,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半闲居”。
趟栊门在身后合上,将茶楼固有的宁静茶香暂时关在了门内。而门外的世界,已然切换了频道。
夕阳完全隐没,天色尚未彻底黑透,是一种朦胧而温柔的蓝灰色。而整条西关大马路以及纵横交错的巷弄,已然被一片暖融融、如梦似幻的光海点亮。无数盏花灯被早早挂起——骑楼的廊檐下、老榕树的枝桠间、巷口小广场临时拉起的绳子上——造型多是应节的彩鹊、莲花、星星、以及手提宫灯的仙女模样,材质是彩纸、绢纱、甚至剔透的玻璃,绘着精美的花鸟人物,内里烛光或暖黄灯珠摇曳生姿,在地上投下流动闪烁的光影。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线香燃烧后缥缈的檀香气、各家各户煮“七姐茶”飘出的菱角莲子甜香、姑娘们发间衣袂带来的淡淡花露水清香、还有路边小摊贩叫卖的猪脚姜、牛杂的浓郁香气……各种味道交织碰撞,热烈而俗艳,却构成了最鲜活、最接地气的节日气息。
人潮已经开始聚集,比平日多了好几倍。穿着靓丽的年轻男女们成群结队,笑语喧哗;老人们穿着簇新的“阿婆衫”“阿伯装”,摇着蒲扇,慢悠悠地踱步;孩子们更是像脱缰的小马驹,在人群腿缝间尖叫着穿梭追逐,手里提着小小的动物灯笼。
林温陶几乎一瞬间就被这汹涌的声浪和色彩淹没了,下意识地靠近了身边那个唯一熟悉的身影。陈屿深极其自然地侧身,用自己挺拔的身躯为她挡开一部分拥挤的人流,步伐不疾不徐,始终保持着与她半步的距离,既不远离,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绅士风度。
“跟紧点,这里路滑。”走过一处因为泼了水而有些反光的麻石路面时,他低声提醒,手臂虚抬,在她身侧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态,却并未真正触碰她。
他们随着人流缓缓向巷口的小广场移动。那里是今晚的核心区域,灯光最盛,人声也最为鼎沸。广场中央设了一张巨大的香案,铺着红布,上面供奉着堆积如山的时令瓜果,一碟碟金黄的巧果、一碗碗甜腻的七姐茶、还有胭脂水粉盒、小巧的绣花鞋和手帕,甚至还有纸扎的精致小衣裳和梳妆台,极尽精巧之能事,都是献给“七姐”(织女)的贡品,祈求她赐予巧手与好运。
香案前,已经有不少妇人姑娘们手持线香,闭目喃喃祈福,神情虔诚。
而广场四周的空地,则成了各家女儿们展示巧艺的竞技场。一张张小板凳、小方桌依次排开,上面陈列着她们耗费多时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谓之“摆七娘”。这不仅仅是展示,更暗含着比较和竞赛的意味。
林温陶看得目不暇接。那些作品巧夺天工,远超她的想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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