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以暴制暴(下)
刑天鲤十指紧扣双筒猎枪。
黑面汉子『嘿嘿』笑着,大咧咧的推开了虬髯汉子,坐在了八仙桌边,用力的敲了敲桌面:「贤侄,你身手不错,可是你身手再好,你能护住几个人?」
「还不赶紧给老叔我敬杯茶,说几句好听的?」黑面汉子活动了一下脖颈,『啧啧』道:「你那一下子,可把老叔我摔得够呛,让你端茶认罪,可以罢?」
刑天鲤脑海中闪过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庞。
在小龙湫镇住了十年,哪怕刑天鲤再深居简出丶两点一线,他也认识了这麽多人。其中好些人,和他很有一些交情,有一些羁绊。
刑天鲤沉吟许久,突然问李魁胜:「老叔儿,我知道这些年你在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李魁胜的脸色就有点狼狈。
「家里,存银有多少?交个底罢?」
李魁胜眨巴眨巴眼睛,沉声道:「的确有些生意没给你说,每年收益颇丰,只是开销也大,每年结馀,总有万把两万两银子,现在手头上,二三十万两现银总能拿得出来的!」
刑天鲤被吓了一跳。
他瞪大眼睛,空洞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李魁胜。
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巡检,区区一个小镇上的芝麻绿豆小官儿,居然在『开销颇大』之馀,十年时间,还能攒下二三十万的家当?
可见,这生意真正是『见不得人』的了,也难怪,这两个恶客和他们身后的人,会盯上伱李魁胜啊!
「那就,妥了。」刑天鲤叹了一口气,猛地举起双筒猎枪,狠狠顶在了黑面汉子的脑门正中。
黑面汉子的面皮骤然一僵,他嘶声道:「贤侄,不是,不是,我说,兄弟,你这是……老李,老李,管管你侄儿。这玩意儿可不牢靠,一走火!」
『嘭』!
刑天鲤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两发霰弹喷射而出,黑面汉子偌大的一颗头颅轰然爆开,血浆丶脑浆喷出了一丈多远,堂屋地面和门前走廊,被打得星星点点尽是桃花瓣。
前院东西厢房内人影晃动,二十几条巡检司的好手拎着长短枪大步冲出。
刑天鲤飞起一脚,将黑面汉子的身体踹飞了出去,径直飞到了院子里。漫天风雨呼啸而下,脖颈处流出的鲜血顷刻间就将半个院落的积水染成了红色。
李魁胜骇然站起。
虬髯汉子目瞪口呆的看着冉冉冒着青烟的双筒猎枪,他身体微微颤抖,突然『咕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刑天鲤高高举起了双手:「贤侄,有话好说,却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刑天鲤『哗啦』一下,将枪膛中两发滚烫的弹壳抽出,从桌面上抓起两发子弹,慢吞吞的填进了枪膛。微烫的枪口又顶在了虬髯汉子的脑门上,刑天鲤微笑道:「我不爱受威胁的。」
虬髯汉子额头上汗如雨下,乾巴巴的笑道:「是,是,是,看得出来。老李当年就是我们黑婆罗洲远征军中有数的悍将,你是他亲侄儿,定然是将门虎子丶杀伐果断。」
虬髯汉子沉声道:「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
刑天鲤挑起眉头,笑了:「唷?你们也知道『有眼不识泰山』这句俗话哪?泰山呢!」
李魁胜和虬髯汉子都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刑天鲤,此情此景,刚刚杀人咧,这麽紧张的场景,你突然冒出来这麽一句『废话』,是什麽意思?
刑天鲤面皮微红,自己果真是在不合适的场合,说了句完全没意义的废话。狠狠将猎枪往虬髯汉子的脑门上戳了戳,刑天鲤问他:「前些日子,以为咱家老叔儿把事情都给说开了,都给摆平了,也就没问他究竟是什麽个事体。」
「你们这麽巴巴的找上门来,到底要拉他下水做什麽哪?」
李魁胜轻咳了一声。
刑天鲤没有搭理他。
虬髯汉子很光棍的说道:「老李虽然只是小龙湫镇的巡检,但是小雁荡湖直通大江,从大江过小雁荡湖,入泾水,一条水道,直达西北。」
「除开水道,小龙湫镇也是几条陆上通道最紧要的交汇丶转运点。」
「老李这些年,不就是帮着人转运私盐丶私铁丶菸草丶军火,才积攒了这份家当麽?咱们要的,就是老李他们这些年,经营下来的,方方面面都打通的,这条道!」
刑天鲤点点头,收起双筒猎枪。
虬髯汉子刚刚露出一丝劫后馀生的庆幸笑容,一抹寒光闪过,屋子里几盏灯烛光芒骤然一暗。
刑天鲤拔出细竹竿中刺剑,一剑将虬髯汉子的左臂齐肩卸了下来。
鲜血喷溅,虬髯汉子嘶声哭喊,右手捂着伤口在地上拼命的打滚。
李魁胜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虬髯汉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但是他看看刑天鲤,嘴唇微动,想要说点什麽,却又闭上了嘴,莫名的挺直了身体,挺起了胸膛,目光炽热的看着刑天鲤那张年轻却冷峻莫名的面庞。
「老叔儿。」刑天鲤手腕轻振,细剑剑尖上一点血水轻飘飘落地。他轻声道:「刚刚他们说过的那些人,但凡是和我有点牵扯,可能让我被人拿捏的人,你花点银子,每户人家,赠送个
两百两,连夜送他们离开。」
「送得远一点,远离你做买卖的这条线路。起码,离开五百里吧?能做好麽?」
「妥了!」李魁胜狠狠一点头,也不多看那虬髯汉子一眼,大踏步的转入了自己的卧房。一会儿功夫,他就抱着一个漆器盒子大踏步跑了出来,招呼一声后,带着七八条巡检司的汉子快步离开。
虬髯汉子一脸扭曲的看着刑天鲤,他厉声道:「贤侄,你,你,你要和我们硬碰硬的卯上硬干?」
刑天鲤将细剑归鞘,慢吞吞的摩挲着坐回了八仙桌旁,细声细气的说道:「要不然呢?被你们拿捏,然后,连同老李一起,为你们做牛做马,任凭你们压榨?」
「你们这些江湖鼠辈的鬼蜮伎俩,道爷大体猜得出来。」
「我们退一步,你们进十步,我们退十步,你们近千步。迟早有一天,我们爷俩被吃干抹净,连骨髓都被榨乾了,搞不好还会被你们丢出去当替死鬼!」
「还不如一开始就断了根子呢。」
「你们想要玩,我们全力奉陪!」
刑天鲤笑盈盈的『看着』虬髯汉子:「你们是贼,我们是兵,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你们?」
虬髯汉子龇牙道:「你送走了那些和你有牵扯的人……你就不担心小龙湫镇的其他乡亲?」
刑天鲤沉默,一脸古怪的沉默。
过了好一阵子,他将自己面皮凑到了虬髯汉子面前,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面庞:「道爷脸上,有字麽?」
虬髯汉子用力的摇摇头,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刑天鲤是个『瞎子』,他急忙道:「没有,贤侄生得面如冠玉,貌似潘安,脸上怎可能有字?」
刑天鲤叹了一口气:「所以,道爷脸上没写着『圣母』两个字!」
「道爷既然不是圣母,只要能保住自己有点牵绊的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刑天鲤感叹道:「偌大的大玉朝,每日里天灾人祸的,总要死掉几十万人罢?难不成都要算在道爷头上?」
虬髯汉子呆呆的看着刑天鲤,硬是被刑天鲤怼得无话可说。
刑天鲤轻轻拍了拍手,两个巡检司兵丁带着一股湿气冲了进来,刑天鲤吩咐他们找来绷带丶伤药,帮虬髯汉子包扎好了伤口,随后就任凭他瘫在了地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传来了公鸡打鸣声,刑天鲤缓缓起身:「就不留客了,带着外面的死人,走吧!虽然没给他留一具全尸,总要入土为安的麽。」
细竹竿轻轻的在虬髯汉子的脑门正中戳了戳,刑天鲤轻笑道:「对了,小龙湫镇上唯一的一家棺材铺,我和他们老板一点儿都不熟,但是都说他们家是百年老店,用的真材实料,建议你去那边,给自家兄弟买一口好的。」
刑天鲤挥挥手,虬髯汉子咬着牙,艰难的挣扎而起,踉踉跄跄走出门去,艰难的扛起了黑面汉子的无头尸身,极其仓皇的逃出了院子。
「不讲究!」刑天鲤等得虬髯汉子离开了,这才幽幽道:「满地的脑浆血水,地上还有条胳膊呢,也不留下点打扫钱。真是,不讲究!」
将那双筒猎枪背在了背上,往腰带里塞了二十几颗霰弹,刑天鲤轻点细竹竿,走出们去:「几位老哥,有劳,跟我走一趟罢。缀上刚刚那家伙。」
一呆头呆脑的巡检司汉子骇然道:「小李哥儿,你不是放他走了麽?」
刑天鲤『噗嗤』一笑,细竹竿轻轻敲了敲这巡检司汉子的脑门:「老哥可真是个憨厚人,嫂子肯定是有福的。」
留守院中的一群巡检司汉子就轰然大笑,呱噪起什麽『童子鸡』啊丶『嫩头青』啊丶『迟早找个红阿姑帮他一把』之类的荤话。
巡检司自有训得极好的凶猛猎犬,平日里夜间巡逻,或者缉捕盗匪,都是用得上的。
李魁胜又是个不缺钱的,也舍得花钱,小龙湫镇小小一个巡检司,就养了二十几条膘肥体壮,凶悍异常的狼獒。
此刻八条看长相就极其刻薄丶阴险的狼獒夹着尾巴,溜溜达达的走在前面,不时抬起头来,鼻子抽抽,嗅嗅空气中留下的血腥味,一路小跑的缀在了虬髯汉子身后。
刑天鲤带着召集来的百来号人,则是打着雨伞,全都荷枪实弹,跟在了这群狼獒的后面。
如此一行人穿过了镇子,在路边一个乱草丛中,找到了黑面汉子的无头尸体。
继续跟着虬髯汉子前行,一路直奔小龙湫镇南边,顺着奔腾浩荡的泾水疾走了十几里地。前方一片小丘陵绵延二十几里,上面生满了黑松树,一路上摔了数十个跟头的虬髯汉子,连滚带爬的窜进了这片丘陵中。
众人加紧脚步,紧跟着虬髯汉子行了进去,绕过几个小土包,前方几颗数人合抱粗细的黑松树下,可见几座简陋的,用树枝和油布搭起来的窝棚。
天色已经大亮,几个窝棚里,已经燃起了火坑,隐隐有烤肉的香气飘了出来。
朝着小龙湫镇的这个方向,一株大松树下,搭了一个粗糙的,勉强能挡风避雨的小棚子,两个浑身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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