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晗殿的庭院,春意已深。
老梅虬枝上爆出嫩叶,在午后稀薄的阳光里舒展,檐下冰棱化尽,只余水痕蜿蜒,空气里浮动着泥土苏醒的湿润气息。
宁令仪坐在廊下,一卷摊开的河工图搁在膝头,心思却飘在明州疏浚的河道上。
沈清砚最新的信中说,春汛平顺,新修的堤坝稳如磐石,指尖无意识划过纸页上苏轻帆督造几个小字,一丝极淡的笑意尚未漾开,便被突兀的脚步声惊散。
绿翘引着一人穿过宫门,步伐沉缓,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踏碎了庭院的静谧。
玄色大氅,肩头沾着几片不知从何处带来的柳絮,拓跋弘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站在了初春的光影里。
他身形依旧高大挺拔,目光越过躬身行礼的绿翘,直直落在廊下骤然抬头的宁令仪身上。
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一瞬。
宁令仪搁下图卷,缓缓起身,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眼底飞快掠过,最终沉淀为平静。
她未着华服,一身素青常服,更衬得脸色有些苍白,但背脊挺直,如同雪晗殿庭院里那株历经寒冬的梅,在拓跋弘眼中,只觉更惊艳。
“拓跋殿下。”她的声音清泠,听不出情绪。
“雪晗殿清冷,竟有贵客踏足。”
拓跋弘走近几步,停在台阶下,目光扫过她略显清减的脸颊,又掠过她身后紧闭的殿门,还有几盆初绽的迎春。
“清冷是真,”他开口,嗓音低沉“贵客却未必。只是临行前,总该来看看我的未婚妻。”
“临行?”宁令仪捕捉到关键,心弦微动。
“是。”拓跋弘踏上台阶,与她隔着几步的距离站定,庭院里的风卷起他大氅的一角。
“父汗病重,王庭急召,明日启程,归期未定。”他的目光锁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变化。
宁令仪沉默片刻。
北朔可汗病危,意味着眼前这个人,即将成为那片辽阔草原真正的王,看来风暴将至。
她抬眸,迎上他深不见底的目光:“你此时前来,是为敲定婚期?”
拓跋弘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分辨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
“你递上去的折子,我看到了。”他开门见山。
“陛下龙体未愈,身为人女,忧思成疾,岂能于此时心安理得远嫁?和亲大典,仪制浩繁,非数月可仓促成礼,草率行事,恐失国体……”他复述着奏疏里的词句,语气平静无波。
“字字在理,冠冕堂皇。宁令仪,你想拖到年底,仅仅是因为孝道和体面?”
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那层精心编织的理由。
宁令仪没有回避,坦然回视:“是,也不全是。”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拓跋弘,你我皆知,这场婚约始于盟约,系于利益。嫁去北朔,我便是北朔的王后,而非大胤的明珠,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并不愿意嫁给你。”
她目光投向庭院里抽芽的梅树,“雪晗殿困得住我的人,困不住我的心。同样,你依旧可以要求我遵守婚约,北朔之大,亦不能困住我。”
拓跋弘凝视着她。
眼前的女子,被圈禁在这方寸之地,眉宇间却无半分颓唐,反而有种沉淀后的力量,依旧能对他说出不字。
她不再是那个怒而挥剑的冲动少女,她清晰地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寸土必争。
“好。”他忽然应道,干脆利落,反倒让宁令仪微微一怔。
“年底便年底。”拓跋弘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笼罩,“我允你。但,是我顺利娶你,还是你成功取消婚约,就看你了。”
他话里有话,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北朔的风,可比明州凛冽得多。”
话题稍转,他环视这精致的宫殿。
“你这地方,”他语气平淡,“倒比我想象中有人气些。”
目光扫过廊下小几上摊开的河工图,和旁边一碟未动的精致点心,原来竟是这里,养育了这只小凤凰。
“牢笼再华丽,也是牢笼。”宁令仪淡淡道,“比不得你在草原纵马驰骋的天地广阔。”
拓跋弘低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愉悦。
“天地广阔?”他望向北方,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阴霾,“王庭的穹顶之下,厮杀从未止息。我的父汗有十一个儿子,活到成年的,只有五个,我的母亲……”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死在一场意外的风雪里,那年我十岁,在北朔,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宁令仪心头一震。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提及如此残酷的过往。
北朔宫廷的生存法则,赤裸而血腥,与她所经历的后宫倾轧虽形式不同,残酷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你拥有过。”拓跋弘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你的父皇母妃,待你如珠如宝。玉贵妃为了你,连贵妃尊位都可舍。”
他想起朝堂上那份被焚毁的请罪折,想起眼前女子被如此不计代价地保护着。
“这种爱,在北朔王庭,是稀世珍宝,亦是致命软肋。”
宁令仪默然。
她想起母妃温暖的怀抱,想起父皇曾经的纵容,这份爱,是她的铠甲,也曾是她的束缚,更是她此刻能站在这里与拓跋弘周旋的底气。
“父母之爱于我,是珍宝。”她轻声承认,眼神澄澈,“它让我知道,这世上总有人视我重逾性命,也让我明白,有些东西,值得去守护和争取,即便代价沉重。”
她看向他,“拓跋殿下,你我生于截然不同的樊笼。你的笼子教给你掠夺与生存,我的笼子也曾让我沉溺于虚幻的安逸,但现在,我想试试,能不能凿开这笼子,看看外面真正的天。”
拓跋弘深深地看着她。
春日的光线落在她清澈的眼底,从她的眼睛里,仿佛能看见自己。
她坦承自己的拥有,也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这份坦荡和清醒,他从未从别的女子身上见过。
“宁令仪,”他叫她的名字,“你的确很特别。”
宁令仪抬头看他,他此刻的眼神很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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