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小说网

45.对峙

铜壶刻漏,金飞玉走十年间。

乾泽二十年春。停灵期满三年后,太子生母合贵妃棺椁将葬入黄陵。

瑶阶玉树,君样少年。太子楚琮瞻身着孝衣,退去玉冠,聊以榆木簪发,跪在清和宫守灵。

“三月末封棺。”璃王楚珩拨冗前来吊祭,看着楚琮瞻端得一派素雅,面容清瘦的跪在灵前。楚珩伸出一只手,摩挲着棺椁,亲王至尊,于宫中妃嫔来说,本是不能够做此举动的,但是楚珩不在乎。

楚琮瞻悲伤犹在,说话时面色平和,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波澜。“璃王叔,我有件事,想请王叔帮忙。”

楚珩抽回手,走到太子跟前,太子起身,十七岁的他,已经和楚珩一般高。

“我想在母妃的棺椁中放一枚玉笛,但是这件事我不想让父皇知道,我知道光禄寺寺丞和王叔有故,能不能在封棺入黄陵的时候,让我放……不,不让我亲自放也行,就帮我放一枚玉笛到母妃枕下。”楚琮瞻声音弱下去。

璃王微眯双眼,“玉笛?”

“母妃喜欢管笛,生前的时候,偶尔会看笛曲。只是……”

“只是什么?”

太子叹了口气,“母妃总是郁郁寡欢,太医说母妃后来病势加重,和她忧思郁结有关。生前少见她真的开心,为数不多几次,应该就是看笛谱或者把玩竹笛的时候吧。”

“这两年的宫乐甚少以笛为主,也难怪。”楚珩看着楚琮瞻,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何不去请求太师,即使没有光禄寺这一层,我想……”

“不能告诉他。太,太师最近……总之也请王叔替我保密。”

楚珩挑了挑眉,“合贵妃生前只偏爱笛吗?可还有别的挂念的食物?生前可有同你交代一二?”

“母妃甚少和我促膝长谈,偶尔说一些年少时宫外的事情。”

楚琮瞻满眼遗恨,楚珩也不再多问。“玉笛,给我吧。”他伸手,楚琮瞻略微惊喜,但是末了解释道:“不在我身上,改日我差人送到王叔府上。”

“一枚玉笛?”楚珩复又确认的问了一遍。

被楚珩这么一问,楚琮瞻后知后觉有点赧然,毕竟他也堂堂男子汉,东宫储君,此举过于伤春悲秋,轻咳一声,解释道:“对,母妃生前倒是有一枚尤为精巧的竹笛,只不过后来连同乐谱一道焚了,所以我挑了件做工精巧的玉笛,聊表寄思。”

“太子至真纯孝。”楚珩抱以理解,应下了这事。

******

“殿下果真要答应太子请求?”罗途明把玩着琼琚楼的琼花杯。跪坐在茶案边,一只手撑着茶案。

楚珩看着他这幅样子,忍不住骂道:“没规矩。”

“殿下,有没有发现太子近两年变得有些深沉?”

楚珩冷哼一声,淡道:“背负着江山社稷的重担,是个人都会变得沉默寡言。太子啊,若只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就好了。命运要他承受这不属于他的一切,实在是有点为难他了,那么我,就帮一帮我这个好侄儿吧。”

罗途明倏然不语,暗道经年鸿志居然是在这样不经意间宣之于口,不禁唏嘘。

十年,罗途明深知楚珩早晚会走上这条路,只是筹谋已久,楚珩始终迈不出那明确的至关重要的一步,罗途明每每探寻,楚珩却总以时机未到为由,把罗途明哽了回去。后来种种,罗途明辗转得知,自己费尽心思从擎南觅得的竹笛在十年前冬遇献给了合妃,便猜到楚珩踟蹰的缘由。虽说斯人已逝,但是楚珩现如今当真就没顾虑了吗,毕竟当朝太子,亦是合妃的骨血。

“那玉笛?”

“呵呵。”楚珩不紧不慢道:“太子虽一片孝心,但是到底不懂他的母亲。合妃非是爱笛,一枚玉笛又能与我当年送给她的那枚竹笛相提并论。既已焚毁,我就再送一枚又如何。”

“殿下知道,那笛所用的竹是擎南才有的把。当初仅是这一枚,也废了不少力气。”

“三月,正好。”

楚珩说得不容置疑,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罗途明认命般道:“哎,那我今日要将这旧岁的桂花陈酿喝个干净。一别数月,今日畅饮,就当殿下为我践行了。”

楚珩偏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罗途明,“的确是数月,今日桂花酿管够。”

“……”

虽然擎南的竹获取不易,楚珩也不至于傻到真的认为要花费数月时间,罗途明恍然,怎么可能为了区区一枚竹笛,就让他这个隐遁在身边多年的江湖暗卫远离都城前往擎南。于是罗途明心下警觉,推脱道:“殿下,要么……要么我还是回来再喝吧,想必要不了多久……”

“到了坞城,先探明观澜港船只吞吐情况,然后立即报给我。”楚珩按住罗途明推回到桌心的桂花酿。直截了当点破罗途明私自预设的行程。

“什,什么坞城,不是要去擎南么?”罗途明嘴硬道。

楚珩也不听他辩解,眯着眼看他,直看得罗途明心中发虚。显然,这十年间,罗途明借着公务或私自南下去往坞城的事早就被楚珩看穿,想必那背后的因由也瞒不过楚珩,最终罗途明只能老实道:“是,殿下。”

楚珩微微一笑,“就算是要看丁公子,这次也不可直接与他碰面,这次情况特殊,你要知道,我这么做,对于维系你和丁公子之间的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罗途明一愣,“殿下?”

“十年前,瑞城私港的事,你还记得吗?”

瑞城,彼时刺杀沈溟没有得逞的地方。罗途明当然记得,并且悔恨,如果当初心一横将圈套设得更缜密些,沈溟也不会活到现在,成为自己一生宿敌。如若那样的话,自己和丁越之间,也不会十年过去仍旧止于朋友二字。

罗途明完全失去了喝酒的兴致。干脆放下酒杯,一副慷慨义愤之态,“殿下,放心吧,为着殿下的大业,也为着我自己的愿景抱负,我会遵从殿下的安排。不会出半点纰漏。”

楚珩点点头,难得正经劝慰道:“凡事要有耐心,眼前得失在今后看来,不过过眼烟云,你能想明白这一点,我会很欣慰。”

罗途明忍不住问到:“殿下,既然姜长鹰这么多年来也算是忠心不二,为何在瑞城这件事上还要刻意瞒着他,属下觉得,这件事借助他的力量不是可以办得更加顺利吗?”

“你以为姜长鹰为何会放着太子的那么好的大树不靠,要来烧我这个冷灶?”

“殿下春秋鼎盛,如日中天,怎么是冷灶呢?”

“那十年前呢?你忘了十年前我们的境遇了吗,忘了十年前姜长鹰又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之下才站在我的阵营?”

十年前,冬遇大典前夕,太子楚琮瞻听信东宫宦官唆使,去宫外高人手中求得一副画作——神武大帝祭天图。太子离宫,楚珩得知后立即示意罗途明一探究竟。属下昔闻抢到画作,后来这幅画被当做烫手山芋,扔在姜长鹰府中卫将丁越手中。

罗途明怎会忘记,“看来当初将那幅画扔给丁公子,真是机智之举,可谓一举两得。一来试探出幕后之人是否是太子一党,另一方面,也教姜长鹰在朝局中站队殿下。”

“哼,三来,让你和丁公子因画结缘。”

“我与丁公子可不是因画结缘。”罗途明反驳道。

“你知足吧,若不是因此一节,你们之间结的只怕是孽缘吧。”

确实,罗途明虽然早江南水患的时候认识了丁越,却是非常时刻和非常情境之下,当时二人可谓站在对立面,如若不是因为后来那副画作,那么罗途明和丁越之间,怕是不会顺理成章处在同一阵营,更不可能成为朋友。而先前江南的那些事,更是罗途明打算隐瞒丁越一辈子的。楚珩一阵见血,提及罗途明心中担忧之事。

罗途明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沉。

“不过你放心吧,有些事,永远不会被翻出来,人的秘密太多了,此一时彼一时,大家都清楚当下之路才是最为要紧的。而且姜长鹰也并非真的信任我,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想当年,我从周岑那里得知,那副神武大帝祭天图是陛下最真爱的画作,为了探知唆使太子的人到底是想怎样的出发点,也验证周岑所言是否属实,特意设局让姜长鹰成为冬遇大典献礼之人,让其将那幅画作为献礼呈上去,可结果呢?”

“结果姜长鹰献上去的是神武大帝祭天图的冰刻画。”

楚珩道:“巧的是,乔太师帮太子准备的献礼,也是这幅画,只不过是临摹再创,加了些花样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唆使太子出宫寻图的人必定是要陷害太子,那副所谓的神武大帝祭天图一定别有文章。即使后来姜长鹰的冰刻图令陛下龙颜大悦,但那到底不是我们从太子手中抢来的那副图,所以本王心中的疑惑姜长鹰只能算是帮我解答了一半。”

罗途明听得云里雾里,“殿下的意思是?即使姜长鹰的冰刻画获得陛下赏识,也不能代表唆使太子出宫取画的人是真的想帮太子?”

楚珩目光灼灼,带着洞悉一切的凌厉:“对,而让本王不再对此存疑的人,是乔广陵。他当时可是抱着的一定要让太子拔得头筹的决心在献礼,就连他夫人巫马儒遗留的火灼术都用上了。”

在楚珩侃侃而谈的间隙,罗途明看看向了桂花酿,杯中的琼花在鹅黄色的清液中熠熠生姿栩栩如生,他目光跟随着沉进杯底,喃喃出神道:“可是,为什么呢?有没有第三种可能,若姜长鹰也是抱着和殿下同样的心态拿太子做试探呢?”

楚珩知觉得罗途明所言荒谬,“你觉得会有这种可能?”

“不可能,乔太师只会让自己以身犯险,也不会以太子的名义去做这件事,但是……”

楚珩看罗途明吞吞吐吐,打量着他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有没有可能乔太师知道这幅画背后的含义,而且知道有人要献画,所以才抢先一步,在献礼的时候做到如此极致,毕竟如果不是姜长鹰的冰刻画过于奇绝,乔太师当时称得上难逢敌手啊。”

楚珩冷笑,点头夸道:“你分析得很对,所以你这说的和我想的有什么区别吗?”

“不是,”罗途明挠挠头,皱着眉道:“我的意思是……”

在楚珩冷眼中,罗途明最终也没理清思绪,末了道:“算了,我没什么意思。”

“浆糊脑,一听说去坞城脑子全是浆糊。”楚珩忍不住骂道。

“……”罗途明毫无生气的支在桌上,“无论怎样,这步棋算是走对了,从兵马属司解救出丁公子,名正言顺送出那幅画,还顺势让他取悦了陛下。三个大人情在这里摆着,他姜长鹰在朝中从此不站队,也算是站队了。”

“这话到是不假。姜长鹰想要明哲保身偏安一隅的想法太过明晃晃了,所以他这种人,反而是更加难以独善其身的。本王主动一点,省的教别人抢了先机,不过说来,可不止三个人情。那何抱势,可是我们费尽心机送到他嘴边的,这么大功劳摆在这里,姜长鹰方能保住这长久的安稳之态。”

乾泽九年冬遇,楚珩利用何抱势做局,让身处囹圄的蔚王赵瑭坐实了谋逆的大罪,后来蔚王一党倒戈的倒戈,获罪的获罪,再无起复的可能,而姜长鹰在祭场与何抱势对峙许久,终将其拿下,论功,说是清君侧也不为过。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