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很久,这是在说…我吗……”欧若雅觉得自己无法思考,恐惧像利爪一样钳住了她的咽喉。
男人圆白的脸上堆满笑容,撕纸一般地撕开脆弱的门板,漫步进烛火寂凉的房间。
他一步步朝欧若雅走近。
欧若雅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恐惧地发不出声音。她想抽刀,却发现刀鞘沉重地像被焊死。她瞪圆了双眼,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见过这张脸。
不是在夏秋桐的那副画上,而是在某个她早已忘却,时隔了整整十一年的雨夜。
那天的夜空,也是这样的哀凉静寂,只是多了一场倾盆的,宛若天灾的暴雨。
这个男人那天带着一样的笑容,握着同一把长剑,剑锋上淋漓的血被雨水抹去,寒白得刺眼。
那时欧若雅被这剑光晃得眯起眼睛,迷迷糊糊见着男人剑尖上挑着个脑袋。
那是她娘亲的脑袋。
“啊啊啊啊啊啊!!!”欧若雅睚眦欲裂,「出凰」在咆哮间出鞘,她身下的木椅在暴动的真气下炸膛般碎溅开来。漫天的粉屑中,欧若雅腾身而起,拧转着腰肢对着男人的仰起的脑袋劈下了势在必得的一刀。
男人却没有抬剑,不过掐动了一个手势,他与欧若雅之间的距离就变得无比遥远,仿佛整间屋子都在瞬间被纵向拉长了一般。这让欧若雅那一刀猛地砸在地上,龙贯的真气直接连着崩碎了数块铺地的石板。
这里是男人构筑的幻觉,所以一切的规则因他而生,由他操弄。
“我要,我要杀了你!!”欧若雅浑身颤抖,声音里带着无法压抑地愤怒与悲伤,她弓起身体野狼般扑射而出,长刀在手上转了个漂亮的满弧,钢铁刀身因风雷般的真气而兀自狂颤,似也在悲鸣。
男人这次没有选择避开,而是轻描淡写地举起手中的长剑,轻易就架住了欧若雅这雷霆万钧的一刀。
“你想起来啦。”他凝望着欧若雅,声音莫名温柔,像在注视着一件呵护了许久的至宝,一顿忍耐了多年的美餐。
他默默地咽了咽唾沫,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光。
越是这样的宝物,越能在亲手毁灭时获得快感,不是吗?
“为什么,我知道这是幻象,可是为什么……”欧若雅的声音带着颤抖。她意识到在这个幻想的房间里男人的不可战胜,只要无法脱困那么自己引以为傲的刀法也只能沦为猫捉鼠戏的调兴。
可她明明已经按照夏秋桐所言,注意到了异常,在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不过只是个梦魇罢了。
可为什么她还是出不去。
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开口。
“因为我本来就存在于你的记忆里。”
所以我不需要扮演。
“因为你迫切地想要杀了我。”
所以你逃不出幻境。
男人无声地笑了,一剑将欧若雅震远。欧若雅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握刀的指尖凉得没有知觉。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欧若雅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双目赤红像失了理智的丧鬼。她此刻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马上断绝这个念头,因为杀戮的执念只会让她在这个以男人本身为发端之处的幻觉里越陷越深。
但她做不到,她要杀了他,她现在只想要杀了他。
这是支撑她此刻站起来的,唯一的动力了。
欧若雅拧转刀锋,再次朝着男人杀去,她狂奔着,男人的身影却眼见着越来越远如逸散的雾气,她狂奔着,凉白的月光茫茫然洒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寒风在呼号,林子里枝叶沙沙作响,空气里逐渐漫上泥腥味和芳草的清香,她狂奔着,拼尽全力地狂奔着,直到撞上了一个黑暗却又温暖的怀抱。
这时,她才听见仓皇的大雨骤然落下。
一片黑暗里,欧若雅感觉到自己的小手湿漉漉的,「出凰」不知去向。
她突然忍不住抽泣起来,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大哭着,泪水濡进眼前那片本就被雨打透的前襟,欧若雅感觉到那个怀抱更紧了一点点。
她缓缓地,用小手回拥住那个抱着她的人,奶气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与悲伤:“娘?”
她艰难地从那个用力的怀抱里探出脑袋,用冰凉的小手捧住女人带着微笑的脸庞,难以置信一般地重复道:“娘?”
“雅儿。”女人只是刚开口欧若雅就大哭起来,她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自己五岁的模样,那天晚上娘亲也是这样在雨幕中抱住自己,像在做着最后的告别。
“娘…娘,是雅儿错了,是雅儿错了,雅儿不应该乱跑的,雅儿乖乖的,以后也会乖乖的。”欧若雅拼命扒着女人前额湿漉漉的长发,将她的脸露出来,想将这张早已在睡梦里勾勒过千百回的面容看得更清楚一些,“娘,娘,我错了,娘…对,对了,这样好不好,您别来找我!别来找我……您那天晚上为何要来找我啊娘!!”
欧若雅痛哭流涕,再也支撑不住,揪着女人的衣领跪了下来。
啊。
她全都想起来了。
想起来那个夜晚,那个她选择遗忘,却会无数次如梦魇般缠回来的夜晚。
那天她一如既往地与要求她练字的娘亲起了争执,赌气下索性通过偶然发现的绣春堂暗室的密道溜出城外。
天色昏暗,那条暗道的出口又隐蔽,欧若雅壮着胆子走了一会就寻不见回去的路,天也开始飘雨。她又冷又怕又饿,只能站在原地放声痛哭。
“哥哥,是娘亲让你来接我的吗?”也是在那个时候,她认识了突然出现在泉合林的男人。
“是啊。”男人撑着一把纸伞,将小小的欧若雅抱在怀里,脸上带着瘆人的笑容,“她一定会来的。”
欧若雅只觉得这位圆脸的哥哥表情有些可怖,就低下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哥哥,那为何我们不回我家去找娘亲呢,我要跟娘亲道歉,都是雅儿的不好。”
男人凝视着越来越密的雨线,轻声说,“因为这里才是舞台啊。”
“嗯?”欧若雅没有听懂,男人安抚般地拍了拍她的脑袋,她揪着男人的衣襟很快睡了过去。
而等她再醒来时,就发现自己坐在一颗树下,眼前是一脸严肃的娘亲。那个「哥哥」撑着伞站在不远处,见她醒来还微笑地挥了挥手。
“娘,雅儿错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欧若雅开心地跳起来,扑到母亲的怀里蹭蹭她的脸颊,“娘,您的脸好冰呀,回去以后让姨姨给您煮糖水好不好,我也要喝。”
女人绷紧牙关,眸光温柔,轻轻点了点头。
“娘,您怎么不说话啊。”欧若雅想过去摸一摸娘亲,却被女人忽然捧住脸颊。
她轻轻地,缓慢地,用额头碰了碰欧若雅的额头。
“好了吗?”男人撑着伞过来,女人拧过头望向他,无声地点了点头。
“帮她……”许是不放心,她嗫嚅着想说些什么,鲜血却从嘴里溢出,她忙用手捂住嘴,不让怀里的欧若雅看见。
“我知道。”男人与欧若雅对视,欧若雅忽然感受到了一阵难以控制的困意。女人将她放在树下,将一件干净的衣裳披在她身上。
娘,你要去哪呢……为什么…那个哥哥手上会有一把剑……
欧若雅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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