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来那人身上淡静的香气,清雅而缥缈,风一吹,似乎无处可循,又似萦绕着她无所不在。
光秃秃的柳枝将灯影切分得缭乱,枝条上凸起的柳芽儿阴影落在他玉质的手上,竟让人生出一种想要替他拂去的冲动。
谢玄琅捡起地上的式盘,拿在手中看了看。
王拂陵让自己镇定下来,站起身抬头冲他笑道,“谢二郎君,巧遇呀。”神情看上去很是欣喜。
谢玄琅淡淡道,“是很巧。琅在家门口散步,便遇上了娘子拾荒。”
“原来这是谢府……”王拂陵面带惊讶地瞧了一眼。
乌衣巷虽名为“巷”,实则并非是一条巷子,而是一片贵族的聚居区,更像是里坊。
像此处在乌衣巷西区,而王氏府邸在乌衣巷东区。她早就猜测谢氏也住在乌衣巷,只是没想到便是这里。
“王娘子,我要下来啦!你往旁边躲开,不要被我砸到!”树上传来张神爱的声音。
想着谢玄琅听不见,王拂陵便背过身出声道,“张娘子先勿要下来!树下有人!”
“有人?”张神爱惊讶道,“那娘子你与我这般说话岂不是被人知晓了?”
谢玄琅就站在身后,虽然知道他听不见,但王拂陵还是有些赧然道,“无妨,他、他听不见……”
“那便好。”张神爱便老老实实缩回了树上,不再说话了。
被两人当面蛐蛐,谢玄琅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树上,只见横生的粗壮枝节间有一个瘦弱的身影,因这百年老树粗壮,她爬的又高,在夜色掩映下确实看不分明。
他只瞧了一眼便无甚兴趣地收回视线。
王拂陵转过身,见谢玄琅正面带疑色望着她,“娘子何故突然转身?”
王拂陵:“我方才好像听到些动静,便想瞧一眼呢。”
“那娘子可瞧出些异常来了?”
王拂陵讪讪笑道,“好像是老鼠之类的罢。”
谢玄琅笑道,“乌衣巷富庶,确实不乏一些鼠辈来这里行些偷鸡摸狗之事。”
王拂陵:……是多心了么?总觉得自己被骂了……
“郎君能否先将手中之物还我?”她盯着谢玄琅手中那个式盘。
这式盘造型奇特,由两个铜盘叠合而成,上圆下方,盘上刻印着北斗、二十八星宿、天干地支等符号。
谢玄琅拿着那个式盘在她眼前晃过,“娘子说的是这个?”
王拂陵视线随着那个式盘而动,正要伸手去拿,他却突然将手抬高,让她再也碰不到。
“正是。还请郎君还我罢。”
“还?”谢玄琅秀美的长眉微挑,“这是娘子之物?娘子可认得这是什么?”
她确实不认识。但既然是张神爱的,又长得奇形怪状,大概是她行谶纬用的物件吧。
只听谢玄琅继续道,“此物名为式盘。上为天盘,下为地盘,用来拟行天象,占卜吉凶祸福。”
他修长的手指缓缓划过铜盘,语气却渐渐低微,“当今陛下最恶方士术数,莫非琅琊王氏阳奉阴违,私下竟在研习方术?”
王拂陵心中一紧,这锅可太大了,她背不起!
她盯着他手中那个式盘,突然指着他身后说道,“郎君快看你身后是什么!”
谢玄琅不疑有他,他乍一回头,手上力道似松懈,王拂陵抓住这个空隙,扑过去抢式盘。
不料却在触到式盘的瞬间,那只握着式盘的手突然收紧并往上抬高了一截,王拂陵收势不及,竟直接往他怀中扑了过去。
孰料谢玄琅恰在此时回头,她就非常戏剧性地……亲了上去……
说亲也不准确,实是她朝他撞了过去,唇恰好撞在他白净的脸上。
扑进的怀抱温暖、芳香。唇下的触感绵软弹滑,微凉。
王拂陵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人竟然没有敷粉,是纯天然的素颜来的……
她下意识抬眼一瞧,却发现少年石化得比她还要彻底。
谢玄琅愣愣地捂着被她亲到的左脸,那位置很是巧妙,几乎堪堪就要擦过唇角,想到这里,他将唇紧紧抿起。
虽然方才他是故意回头看,这样的招数她不是第一次用了,他本想戏耍她一番,却不料她竟……竟然亲了他……
少年乌黑的眸子骤然放大,橘黄色的灯光下,闪动着细碎的流绪微光,尖俏的下巴紧紧绷着。
看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王拂陵默默从他怀中退开,顺手拿走了式盘。
“王娘子?那人可走了?我可以下来了么?”树上传来张神爱的声音。
王拂陵退开一步,脸上含着歉意道,“抱歉郎君,我不是有意的。这式盘也不是我的东西,我只是瞧着有趣,想捡回去玩玩罢了。”
谢玄琅乍然回神,却只见她檀口开阖,他神思惘惘,未曾听清她说了什么。
他凝眉微微侧了侧头,莫非是耳疾又发作了?
纤长的眼睫茫然地眨了眨,耳畔嗡鸣不止,他一言不发,转身大步离去了。
王拂陵忧心地看着他步履匆匆的背影,这一亲芳泽怕是又将人给得罪了……
谢玄琅走了之后,王拂陵便让张神爱下来了,两人回了王氏府。
*
夤夜青灯,月光似淡淡白霜洒落窗前,安神香袅袅,室内宛如被笼上一层薄雾轻纱。
“谢皎。”
“谢皎?”
谢玄琅侧卧着,睁着眼面对墙壁,没有出声。
那声音也执着,他不理,她也丝毫不气馁,仍旧一声声唤着,甚至变着花样地叫他。
衣袖被人小心地牵了牵,那声音清甜中含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幽寂的深夜中显得有几分诡异。
“二郎?”
他叹了口气,坐起身,看向床畔那个伏着的人影,她也恰好抬起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起身坐到案边,她也跟随他坐在对面。
“你找我,又是因为何事?”
王拂陵笑道,“无事便不能找你?谢伯父说你不喜与人相交,唯有与我在一起时,才显得开心些。”
“我没有。”
那人依旧笑意嫣然,笃定地道,“有的。你喜欢与我说话。”
他脸上没了时常挂着的笑容,静美的面容卸去了矫饰的假面,神情无悲无喜。
他不笑时,唇角微微垂下,显得执拗而倔强。
“我是个失聪之人,听不见、亦不喜与你说话。”
对面的女子神情变得幽怨,“所以,去岁上元佳节,你约了我却又不至,是对我的报复么?”
谢玄琅眼睫微颤,“我……”
“二郎,我觉得冷。上元时节的秦淮河水,真是刺骨啊。”
谢玄琅默了默,似在挣扎。最后,他起身坐到对面,抬手解了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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