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
花郎中合上里屋的门,低叹一声,旋即对着外面等候已久的众人宣布道:“这孩子命大。好在那口井不深,人送来的也算及时,万幸只是轻伤。人这会还睡着,过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呼。”
长出一口气,沈笑笑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回肚中。
娇莺怎么能不算命大呢。
她一时冲动投了井,可巧跳的正好是一口只挖了一半,里头又只有到人脚腕深的积水的烂尾井,因此没有殒命,亦没有落下终身的残疾,只是脑袋磕在井壁上,受了些皮外伤。
不幸中的万幸了。
屋内众人神色各异,沈笑笑环顾一圈,又见不远处的赵三也长长出了口气,心中略感宽慰。想来赵三虽混,可到底血浓于水,他心底里对娇莺还是有几分父女之情在的罢?
花郎中转头对小徒弟交代了两句,又道:“虽说只是轻伤,但人还是需静养的。我这儿是医馆,不是药师殿,香火越旺人越多越好,你们这么多人挤在我这里人也不会早点醒来。留下一两个陪床照顾的就够了,其余的先回去。”
“多谢郎中多谢郎中。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赵三这厢对着花郎中点头哈腰,拱手连连,回头又忙对钱大掌柜等人赔笑:“让您几位见笑了,这孩子年轻不懂事,冲动!人不过说她两句就……但这孩子还是很能干的!以后还得劳烦二位亲家多多管教。”
钱大掌柜拍拍肚子,温和应声道:“这个年纪的孩子嘛!都是这样的。尤其女孩子,心思格外细腻些。”
两人一唱一和,可何家夫妻脸色却难看的很。两张尖长的脸如出一辙的拉着,何家阿婆尖声道:“钱掌柜,这和说好的可不一样!我们给你那么多银子,可不是为了买一个绣花枕头回家当摆设看的!”
何家阿公低着头自顾自的小声咕哝:“何止是摆设?万一伤到了腿伤到了手,或者内里哪儿出了毛病用不了了,到时候到底是她来伺候我们还是我们伺候她?感情我们花钱请了个祖宗回来?这可是赔本生意啊。”
这下钱大掌柜和赵三两人的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了。
眼看花郎中收拾了药箱准备出门出诊,赵三忙拉住她,恳切问道:“华郎中!郎中您刚说我孩儿只是轻伤,所以她过几天就会好了,对吧?不会留下什么毛病的,是不是?”
花郎中乜赵三一眼,挥袖甩开他的手,嫌恶似的拍拍袖子,面无表情:“好生休养上一两个月,不会留下什么毛病的,顶多可能留个小疤什么的——还有,我姓花,不姓华!”
赵三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听出花郎中语气中的冰冷,欣喜地飘了回去:“听,华郎中都说了!我的亲家,您二位可放心吧!这段时间我一定好生照料她,保准人送过去的时候是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
“钱掌柜,你也是老生意人了。老身且问问你,”何家阿婆冷笑道:“你家的酒菜若是烧糊了缺斤少两了,那还能和好货卖一个价吗?再说咱们先前说好了的,她最迟这个月月底就该是我们家的人了。钱掌柜,你刚才也听到了,她至少要休养一个多月,还是这样不羁的性子,”何阿婆的声音陡然拨高了八度,“我们老两口——我那儿从小就体弱纤细,你说他能消受得起吗!”
“我那孩儿只是一时受人教唆才会那样!鬼上身了!平时她都很听话的……”
赵三插嘴道,可惜根本没人理他。何家阿公对钱大掌柜打了个手势,三人丢下赵三,走到一旁嘀嘀咕咕了好一阵,何家夫妻昂首联袂离去,钱大掌柜走过来,铁青着脸道:“赵三!我们之前说过的那些统统不作数了!之前说债务一笔勾销,现在只抵本钱,月息还是五分。赵三,你要能在今年年底前还上,那我利息就只算你三年,抹去零头,一共三千六百文。”
赵三的脸上一下子没了颜色。他吃力地环住钱大掌柜圆滚滚的腰,不让他走,叫道:“钱掌柜!你怎么能这样?这和咱们说好的不一样啊!您之前不是说本金利息一笔勾销,此外还可以再借我两贯钱去玩的吗?”
钱大掌柜方才被何家那对老夫妻一唱一和阴阴阳阳好一顿挤兑,此时对着赵三还哪里能有好脸?
“放手!”鞋跟狠狠踩在赵三脚背上,钱大掌柜没好气地叱道:“赵三,当初是你自己拍胸脯给人家保证这个月内成亲的。现在人躺在病床上了,何家那两老尖嘴猴以此拿乔,我能说什么?这还不都是你的错!今日我钱多多话就放在这儿,年底之前,你要再不还钱,我就报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有脸借钱,没钱还债?抓去牢里,打死累死,是你活该!”
“钱掌柜!这,我也冤枉呐!”赵三急了。
欠债不还不是什么新鲜事。尤其长船里商贾云集,一时资金周转不开找熟人借钱用用很正常,借了钱还不上……也不少见。
私下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但闹到官府可就不一样了。一通板子少不了。而且挨板子遭这肉/体上的罪就算了,板子挨完,若还是还不上钱,那可是要做苦役以工抵债的。
辛苦劳累不说,就做苦役那点微薄的工钱,连本带利的,要还到什么时候去!
“我本想着今天一早就找个由头把她直接送到何家去,可谁知道那小贱……她从哪里打探到了这事。我把她关起来,可她却趁我昨晚熟睡的时候砸窗户跑了,真不愧是那个跟野男人跑了的娼妇的种……哎哎哎!钱掌柜,您别慌走啊!咱们有话好好说嘛,报官做什么,伤感情!”
赵三又搓搓手,双掌合十抵在唇边,眨巴着眼,虔诚祈祷:
“您说只抵本金就只抵本金吧。不过钱掌柜,就当积善行德,投资生意,您再借我两贯钱吧!我赵三对天发毒誓,我这次一定能连本带利给赢回来的!这次要赢不了——老天作证,我,我就剁了双手送给您!”
“呸呸呸!我要你一对烂蹄子做什么?”钱大掌柜大惊。
“钱掌柜您就行行好,等我赢了钱,您老以后就是我的财神爷!给您修百八十座庙!”眼看钱掌柜无动于衷,赵三又道:“钱掌柜!我给您跪下还不成吗?”
赵三说着便作势要跪倒拜求,钱掌柜连忙挺着胖胖的肚子闪身躲开。
“赵三,这种鬼话你还是留着以后和阎王爷说去吧!该说的,我已经说过了,今年还不上,我就报官!剩下的,你自己个儿看着办吧!哼哼,你可就这么一个好女儿!”
说罢,钱大掌柜便甩袖绕开赵三,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死奸商!早晚吃死你!”
赵三气得一肘砸在墙上,挂在墙上的布幌子晃晃悠悠,落了他一头灰尘。赵三眼睛阴沉沉在屋里转了一圈,抄起柜台上的戥子称在手里掂了掂,抬步就要往里屋内闯。
花郎中出诊去了,仍留在大堂里的小学徒和沈笑笑两人见状忙飞身去拦他。
小学徒稚声道:“你要做什么?把我们医馆的称放下!郎中交代了,病人需要静养!眼下你不能进去!”
“滚开!老子教训老子自己生的女儿,要你多嘴!老子就是在这打死她也不关你事!”
赵三本就盛怒,此时吃那小学徒一拦,扬手就是一巴掌抡过去。那小学徒不过是个始龀之年的孩子,还不及沈笑笑胸口高,哪里经得住壮年男子全力一掌?登时惨嚎一声,后退数步,身子磕在柜台的角子上,疼的直不起腰来。
收拾完那个挡路的小学徒,赵三的怒气不减反增,又瞪向一旁的沈笑笑,铜秤杆直戳沈笑笑的鼻尖,笑道:“我想起你是哪个了。好嘛,好嘛!我道那殃人货平日都乖觉跟条死狗似的,今日怎么突然敢跳起来咬人,还学会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了。是你,是不是?就是你教唆她,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丢老子的脸的是不是!”
“你刚才叫娇莺什么?”
沈笑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得亏她方才还觉得此人尚有几分人性——是她眼瞎!
“她是你的女儿,”沈笑笑怒道:“天下岂有你这样为人为父的!”
“老子的家事,容得着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多嘴?老子可是发了天大的慈悲才给她寻了门好亲事,让她去给人家做少奶奶,享福去的,那瞎了眼的赔钱货还敢跟老子唱反调?不识好歹的货色!”
“好事?”沈笑笑反问道:“既然是好事,怎么没见你赶着往上贴呢?哦,想来就是倒贴人家也不要你这个老货,赔钱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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