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山闵的到来,像是一盆冷水浇醒了李绮的头脑。
她从镜子里看见身上的吻痕掐痕,也看见藏金阁外的飞鸟。
脑海里总是想起她的曾经,哪怕落魄,也始终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无论是谁,只要她愿意,那么在她手里都可以沦为被她利用的工具。
不说多么辉煌,至少她曾经是站在支配位置的。
可如今呢。
她成了一个以前是她手下败将的阶下囚。
她想着这些,愈发觉着不能再这么被冯斯疾困下去,她还有许多事未做。
李绮抬起一截皓白的手腕,对柳暗花明招招手:“你们过来。”
柳暗把皂角放在汤池边上的小几上,花明将李绮干爽的衣裳搭在木架上,垂头跟在柳暗身后,走到李绮的左右驻足,异口同声喊了声:“县主。”
李绮齐锁骨一下的身子都没入水中,她趴在汤池边上,只露出洁白如玉的双肩和细长的手臂,冲站在岸边的柳暗花明勾了勾手指:“下来呀,我又不会吃人,站那么远干什么?”
柳暗花明为难地对视一眼,只犹豫了须臾,便一前一后走下汤池。
李绮看见热水渐渐没过她二人,胸前的衣裳湿透了,紧紧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她们抽条的身姿来。
这么一看柳暗的身姿更为透彻、明显,她的身高、胖瘦,就连胸前那两团鼓起的弧度都与李绮相差无几。
李绮自知鲜少在藏金阁下露面,冯斯疾找来的那些人只见过她一两回,不一定能记住她。
至少李绮认为,自己还没有美到让人过目难忘的地步。
柳暗花明一走近,李绮立时扑水而起,两只手分别重击了一下二人的后颈,只见两人白眼一翻,昏在了池水中。
李绮两手提起柳暗花明的后领,使力将她们往外拖,随着哗啦一声响起,李绮将两人推到了岸上,自己也走了出去。
她蹲在柳暗身边,手脚麻利地脱下她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
又将自己的衣裳给她套上,把她抱去床榻上,盖上被褥,手动给她翻身面向床榻里侧,从外面看,还真看不出来她是柳暗。
李绮把头发上的水汽绞干,随即拉开房门,低着头出去。
青兰还没回来,门外守着那五六个武夫,背对着门值守。
李绮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那‘柳暗’的背影。
十一层的木梯真是难走,咚咚咚的声音也仿佛敲击在李绮的心上,令她没由来的紧张,生怕冯斯疾或是青兰突然回来。
她低着头好不容易走到楼下的院子里,看见七八队伍在来回巡逻,每一个都腰佩弯道,眉目凶狠,步伐沉稳又有力,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李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么多人,她可不是对手。
她猫着腰,躲在四季常青的灌木丛后,脚下是新抽的野花骨朵,她随手扯下一两朵,在指尖碾出汁水,胡乱地将汁水往脸上抹了抹。
随即盯紧他们巡逻的错开时间,猫腰低头,快速走过。
走出院门,外头还有一拨人在守,但都是背对着她的,她就这么畅通无阻走出去。
有个人看见她的背影,喊了一声:“柳暗姐姐今日心情不佳?往日你出门可都是会和兄弟几个打招呼的。”
李绮顿住脚,不敢回头,想要学柳暗的方式说话,却蓦然发现自己没怎么听柳暗说过话。
“柳暗姐姐怎么不说话?”身后那小哥疑惑地问,说着就走上前来,想要看她。
李绮听着逼近的脚步声,急得捏紧嗓子粗嘎地道:“我不小心染了风寒,嗓子疼,不想说话。我得去给县主抓药去,若是耽误了,你我都担待不起。”
那小哥停下来,他也知道这两日县主不舒服,一直都是柳暗去抓的药。
若是迟了,那冯大人定然是要怪罪的。
他也不敢拉着人聊天了,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说:“好姐姐,定然是照顾病中的县主,也染了寒。那你快去,也给你自己抓一副药,瞧你那嗓子,都哑得不像你了。”
李绮埋着头,匆匆离去。
她担心冯斯疾后头来抓自己,会用平安村威胁,所以她第一个去了平安村。
没有马,徒步而行,等到村子的时候,她的双腿酸痛不堪,圆满的额头也出了一层汗。
她到了云婆家门前,不急着进去,先站在廊下躲阴,一面拂袖擦去额头和发鬓的汗水。
抬头看,天空阴沉沉的,早春尚且春寒,但走了这么一路过来,李绮还是些热,白皙的面颊也出两团红晕。
“县主?你回来了?”山闵提着扫帚出来,准备打扫院子,一眼瞧见廊下的李绮,又惊又喜,“你走回来的?看你热的,怎么不进屋,快进来我给你倒一碗水。”
山闵丢开扫帚,开心地奔进屋里,倒了一碗满满的凉水递给李绮。
李绮双手捧起,咕噜咕噜喝尽了,放下水碗,拂袖擦擦嘴角的水渍,喘着气道:“我还有事,待不了多久。我来是告诉你,带着村里其他人换一个地方,这儿已经被冯斯疾知道了,我担心不安全。”
从她口中听说冯斯疾的名字,山闵就想起那位大人看自己的眼神,有很重的敌意,好像自己是他什么仇敌一样。
而且李绮还有点儿怕他,山闵认识李绮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她害怕谁,心中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担心,忍不住紧紧皱眉问:“为何被他知道就不安全了?坊间不是都说他是个好官,还有你们……”
李绮有点烦躁,迫在眉睫的事,没有时间解释那么多,她急急道:“你只要按我说的办就行,再去村里帮我找一匹好点儿的马来,我有用。”
山闵只好不再多说,疾步出了屋子。
李绮看他走后把门关好,走向屋内的衣橱旁,找了件云婆的衣裳换上,把发钗全摘了,改用一块儿普通的碎布把头发裹起来,又到院子里糊了一些黄泥在脸上。
等山闵牵着马回来时再看她,她俨然成了一副老婆婆的模样。
山闵惊讶地看着她被泥土糊得蜡黄的脸颊,结巴道:“你、你这是做什么?”
“只有这样才不容易被发现。”李绮说着翻身上马,最后叮嘱了山闵一遍将村里的人带走,便策马离去。
换了一身薄一点儿的衣裳,凉快了很多,马儿跑动时,又有早春的微风拂在脸上,李绮不再觉得热,人也就精神了很多。
她已经想好了,京都没有地方容纳她,她最好的选择是去董临澈的军营。
就算最后冯斯疾找到了她,他也不可能跟董临澈的兵做对。
董临澈的兵权可以护住她。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要尽可能地不让冯斯疾发现自己,所有踪迹都要抹得干干净净。
所以她没有立刻去找董临澈,而是拐了个弯,先去京都城。
平安村和藏金阁都是在城外的,若冯斯疾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从城外开始找。
她先进城,混淆自己的行踪,才不容易被发现。
李绮骑马进了城,小贩的吆喝声、赌场的赌博斗殴声、孩童的奔跑玩闹还有妇人们嗑瓜子聊八卦的声音混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响在耳畔。
城里人挤人,热闹非凡,李绮把马牵到一家马舍,将马给卖了,拿上换来的铜钱走进一家衣铺。
衣铺老板迎上前来,指了几件粗布制成的老媪衣衫给她看,笑眯眯地吹:“这都是最好的衣料……”
“我给老伴买的,不看这些。”
李绮出声,就看见那老板的表情变得凝固,看她的眼神活像见了鬼:“婆子,你这嗓子,怎么像那年轻的姑娘……”
李绮尴尬得脸一红,还好被脸上的黄泥遮住了,没叫他看出来。
她随便拿了一件灰土色的老头短打,付了二十个铜板,又找老板问茅房,老板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李绮抱着新买的短打,走进茅房里,忍着里面的恶臭,将衣裳换了,然后从小路走了出去,就好像没有来过这家衣铺一样。
短短一路,她已经换了两个身份,这下只需要再等一等,就可以出城了。
李绮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多多打听京都里的情况,便往婶子堆里扎。
做老头就要有老头的觉悟,她十分自然地抓了把她们的瓜子,一边嗑一边听她们谈八卦。
听了半天,没有自己想听的消息,正欲起身走开,忽听不远处传来咚咚咚的击鼓声。
没记错的话,这该是府衙那边传来的,能从府衙传出的鼓声,只有为鸣而击鼓。
如今朝廷局势混乱,官员理会这种百姓冤案的时间少之又少,能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去击鼓鸣冤?
心头带着疑惑,李绮杵着忘了在哪里顺来的拐杖,混在人群堆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到了地方,只见府衙门口站着击鼓的人,却是生香。
生香凹瘦的脸颊挂满泪痕,散乱的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遮住她疲惫瘦削的枯黄面容。
她赤着双足,衣衫脏污,双手握着鼓槌,一下接一下不间断地用力敲着。
李绮杵着拐杖的手一紧,皱眉盯着她。
她这样子不像是从冯斯疾牢里出来的,倒像是才在街头流浪回来。
可冯斯疾不是将她和夜阑都收押入狱了么?
李绮心头疑虑重重,尽量低着头观察府衙门外的状况,还没看出什么,便有一阵鳞甲士兵的声音传来,人群里炸开一声兴奋的高呼:“冯大人来了!”
李绮喉咙一紧,死死攥住拐杖,低着头迅速离开此地。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被他发现的可能,她也不想堵。
她挤在拥挤的人堆里,顺着街头去了一条破漏巷。
这条巷子是京都城里乞丐的扎堆地,以前何章敬便是常来这儿施粥,建能躲雨遮阳的偏棚。
乞丐们急于解决温饱,没时间争吵斗殴或是争个睡觉的地盘,李绮便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偏棚,在角落坐了下来。
偏棚里还有一对母女,两名男子。
开春了,天气暖和,他们每日都要到外头讨要生计,累得汗流浃背,回来后也没有条件梳洗,整个偏棚里都是捂出来的汗臭气味,还有他们找来的发馊发酸的饭菜味,二者混在一起,别提有多难闻。
可是李绮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是以她并没觉得有多难受。
她看着那位母亲把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已经有些发霉的馒头让给年纪尚小的女儿,搂着小口吃着馒头的女儿缩在墙角,目光彷徨地望着偏棚外的一小片天地,像是在想这样乞讨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
李绮就想起当年她搂着病重的董明容,带着年幼的董临澈一起露宿街头的日子,她也有过这样的眼神,彷徨、不安,期待但不知何时才可以结束这样的日子。
她眼里冒出热意,摸出用那匹马换来的铜板,给自己留了两个,剩余的都递给那位母亲。
那母亲转过头来,看见她递过来的铜板,搂着女儿的手臂激动得收紧,不敢相信地结巴问:“给、给我们的?”
李绮点点头不语,拉过她脏兮兮的手,把铜板塞进她长满老茧的手心里,便靠着身后的柱子闭目养神。
听见母女俩道谢个不停的声音,她也没有睁眼回应,只想着今日恐怕不能出城了,她得留下来看看生香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李绮在偏棚里无法放松,害怕冯斯疾找到自己,把自己带回去,她不怕被囚禁,她怕的是被关在里面,导致她无法掌控京都局势的感觉。
她脑袋埋在膝盖里,但一刻钟的盹儿都没打过,头脑是前所未有的清明,盘算着天黑之后出去找人打听一下击鼓鸣冤的事怎么样了。
夜渐渐黑下来,天色刚暗她就等不及了,起身杵着拐杖往外面走。
正是晚膳的时间,街边的食肆摊贩很是热闹,馄炖、小面、锅饼的香气飘香在一整条街,晕出浓烈的烟火味道。
李绮找了个馄饨食肆坐下,要了一碗小混沌,坐着等的时间里,佯装不经意地随口提道:“哎,今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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