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下来,开始与郑鱼讲起他们这一村子人的事。
“我们本是周家的佃农,素日靠种点庄稼为生,可如今周家出事,向家接手了地,却将那赋税增了两倍,这叫人怎么租得起呀,一时间这村子大部分人都没了活计,这大人还行,熬着总勉强还能撑过一段时间,可老人和孩子怎么是好?”
“这不是才几日的事吗?”
郑鱼不解。
女子轻哼一声,似乎在笑她何不食肉糜。
“周家辖管之时,那地税便不少,每年种粮的收成,多的好的全部交了上去,落到我们手上,还不够一家人饱食几个月,这空余的大半年,张郦跟徐术又时不时打一下,东跑西躲的……”
门阀士族垄断田地是历来已久,下层百姓要谋生,多不过是出卖自己的体力为主家做事,余留在自己个儿身上的,少之又少,向来是禁不起经常征战这种大折腾的。
“所以五伏天师……”
女人道:“他是个好人呐,帮我们解决了痛苦。”
若真是如此,又怎会抱着孩子在此偷摸的哭。
可知道缘由过后,这直白的话再问出来,未免太过残忍了,望着她那如同黑洞一般看不到任何生气的眼睛,她终于是没开口。
……
夕阳西下,残红似血。
郑鱼扬着脑袋扒在马车窗边,望着这血色的天,一路沉默。
沈弘也不言语,安静的坐在一侧,品着那苦茶。
时间飞逝,不知过去多久,郑鱼开口:“不苦吗?”
沈弘咂摸着唇间的苦味,道:“很苦。”
“可这份苦,其实不足我们所见一分是吗?”
她补充了后边的话,沈弘轻轻点头,应声道:“嗯。”
“这世道,众生皆苦,烈火煎熬,百姓尤甚。”
这是郑鱼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从一个手握权力的人口中听到对百姓怜悯的话。
所有人都不过说,这谁不苦啊,谁活着容易……
不说谁对谁错,只是在夜以继日的磋磨中,便是慢慢的将人那一点良心都给磨没了,包括郑鱼也是。
时至今日前。
其实她从未真正的想过要为百姓做些什么,饶是当初身为王后,手上也有一定权力之时,她也不过是想着求个安生而已,想自己念的,爱的人,都在自己身边,好好的。
如此便心满意足。
可今日见闻……
她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看到那些人甘愿赴死的震惊,也无法用言语表达那女人孩子眼中的绝望悲切。
她们是曾经在泥沼中挣扎求生的她,可也不知是否还会有如她的幸运,纵是艰难困苦,总绝处逢生。
……
沈弘望向她,郑鱼眉头深锁,眼中仿佛有无数化不开的忧愁。
可却还是能够莫名的和多年前,那个双手插着腰,张扬明媚的少女重合在一起。
他抬手过去,一点点抚平人眉间的皱痕,徐徐开口道:“郑鱼,你有没有兴趣跟孤合作一次。”
“嗯?”
沈弘头微低,目光直视着人,道:“孤拥你为新的幽州牧,你代孤,掀了这天下的棋桌。”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道:“若将来成了,你与我,二分天下。”
听上去真是一个十分诱人的好事,至少于目前的她来说是这样的。
可真这么简单吗?
不过管它呢。
“好啊!”郑鱼爽声答应。
“哒哒”前行的马车声如同鼓点,闷重而低沉。
余晖透过窗扉照进来,落在二人的身上,给其披了一件金缕衣。
轻描淡写间,他们定下了这稍不注意会要了人命的大事。
……
“你疯了吗郑鱼!”
文弥人一下子从轻语身上跳起,蹦得有两尺高,指着她吼道:“我看你简直是真疯了!”
他围着那案桌挠头打转,轻语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人,微微低身福礼,道:“二位慢聊,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
人退下去,屋内仅余两人,风从窗外吹进来,卸去一点屋内的燥热意。
郑鱼拿过桌子上冰过的瓜果吃了一口,慢悠悠说:“你冷静些,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还不糟糕呢!”
文弥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就说他没安好心,你都给人当枪使了不知道,这天下要真那么好夺,为什么他沈弘有钱有人,不自己动手,非得找你一个白身的人!”
“当初我就不该闹脾气,再怎么着也该把你带走,免得你受了人的蛊惑!”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
郑鱼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只是……她想这么做而已。
“你清楚,我看你简直是糊涂!”文弥根本不信她的话,人拉着她往外走,道:“走,我同你去跟沈弘讲个明白,就说你一时糊涂,未曾细细考量过,如今……”
“我考量过了,是我自己想这般做罢。”
不等他说完,郑鱼就打断了他的话,“今日我来此,是同你告别的,近日,我将启程回幽州。”
“你认真的?”文弥闻言似卸了力一般,手慢慢松开她。
郑鱼答:“是。”
她道:“不论沈弘出于什么目的提及此事,同我合作,我都想试一次。”
文弥无奈,“你想过不曾,你是个女儿身,你觉得……别说这天下,就说幽州,冲着这一点,有多少人会服你?”
“郑鱼,现在不同当年,你没有任何倚仗,出了事,不会有人偏帮你。”
“我不需要任何人偏帮我,只要不在我身后背刺就行!”
郑鱼道:“至于你说的女儿身,那又如何?这天下男子能做之事,女子如何做不得!”
“大冶至今没有女子掌权的先例。”文弥说。
“既然没有,那就从我开始!”
郑鱼出声,那声音慷锵有力,好似时间长河中,千万人齐齐发出的轰鸣呐喊。
“你名不正言不顺……”
是了。
这一点确实是。
幽州本是刘用的地盘,现在也是刘家宗亲的人在负责,若说正统,那按理说就该是九安回去掌权。
可饶是九安,他们也不一定认,这些文礼官的礼法可是灵活得紧,天下将倾,礼乐崩坏之时,他们自己不在乎于此,可若轮到这些事,那立马便又化身卫道士,对人口诛笔伐了。
幼年的九安因父亲的宠爱娇纵,母亲的缺位不管,可是张扬,不过见刘用对九安甚好些,便开始忧心女子上位主宰权力之事,上书责问,言这不合礼法,那不合规矩的!
他们的世界里,掌权者必须为男子,哪怕刘用三子皆丧,唯余一个小女儿,也不能叫他们破了例。
他们宁愿让谢衡这个外来的宗室亲王直接做主,也不会拥立故主之女。
既然怎么都不愿,怎么都是名不正言不顺,还在意它做什么!
郑鱼无所谓,淡淡然道:“待它日,我坐稳高位,手握生杀之权,又有何人会在意我是女儿身还是男郎身?”
权力,才是掌握话语权的核心!
“罢了!”
文弥垂下脑袋,长嘘一口气,“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不再劝。”
……
从万花楼出来,郑鱼去了一趟周家。
她一直想见一见那能够当机立断扭转局面保住周家一众人的周夫人。
周夫人对她的道理并不显得很是讶异,她按着规矩叫侍女给她上了茶。
茶水才端上来,一个女人从外间冲进客室,“贱人,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女人直向她袭来,泛着冷光的刀没有一丝犹豫往她身上刺,因为出现突然,又带着兵器,府上一众人都吓坏了,慌作一团,无人上前阻拦。
荀木最先反应过来,立身挡于她身前,手执重剑就要砍过去。
柯氏先他一步动手,将人直推至一旁,双手死死的握着杜氏的手腕,不让刀落下,一边冷声对厅内众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不赶紧将人带下去!”
被主母这么一喝,那些仆从小婢终于回神,上前左右开弓架住杜氏,一番力气过后,终于是将人带走,屋内再次恢复平静。
柯氏从地上起,整理了一下她方才拉扯间乱了的着装,望着洒了一地的牛乳茶,客气道:“叫淑女受惊,实在过错。”
郑鱼摆手,“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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