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询问的看向慕容远,他却不再理会她,径自面朝皇帝,与宾客闲谈起来。
他们聊的是从南楚来北燕一路的见闻。
向来伶牙俐齿的宋嘉懿,在这种场合,一句话也插不上,更别提穗穗。若非为着慕容远,北燕皇室怕是一个表情都不屑于给她。
只有宋景安能见缝插针搭上几句话,每每开口,必定字斟句酌,谦卑恭敬,姿态比他在国子监上学听讲时还要端正。
谈及路过的边境重镇,安西郡,宋景安愈发正色道,
“父皇一直记挂着与陛下在安西会盟的情谊,此番他本想亲自送亲,只是春耕实在抽不开身,只好命我代为前来。”
北燕人没有兴趣听这个南楚太子说话,宋景安说到最后,甚至带上讨好笑意,好似感激于北燕皇室愿意给他这个表忠心的机会。
穗穗垂下眼帘,她想起两年前一次下学,路过御花园时,无意间听到了长兄和大臣的感慨,说南楚国库不足北燕的三分之一,兵马不足北燕的一半,若真开战,南楚或许一个月都抵抗不了。
南楚落后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北燕人才敢肆意践踏她,肆意践踏长兄。
北燕皇帝淡笑着砸了口酒,“既然挂怀,这些年怎么没听到你父皇的消息?若非阿远赴楚,朕怕是等不来尔等贵客。”
两国早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年年会盟。这其中,有南楚式微却不愿低头的原因,也有北燕如日中天、不满足于现状的原因。
宋景安怎么答都不对,笑意再也挂不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额角渗出细汗。
穗穗哪里见过这样唇枪舌战的场面,一时间,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宋嘉懿在她身边也绷直了脊背,紧张得目光发颤。
皇后的视线在他们身上逡巡片刻,莞尔一笑,“好了陛下,妾身今日专门宴请朝临公主,倒叫您把话都说了。”
听见皇后提起老三的媳妇,皇帝威严的眉眼才终于舒展几分。
他转头向着宋辞穗,好半晌,才不咸不淡道了一句,
“朝临,辞穗,朕倒是没听说南楚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自打成亲公之于众,北燕的人一直怀疑,南楚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野丫头,冒充公主,欺骗他们。
穗穗在南楚太没有存在感,这些年来,没有人为她记生平,她的那页皇谱也不知被丢到了哪个角落。
折腾许久,最后还是老御史翻出她出生那年的年表,才证明了她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穗穗尚未为自己辩解,便见皇后娘娘嗔怪的睨了皇帝一眼,
“此事过去那么久了,陛下还翻出来说。辞穗姑娘这般水灵乖巧,怎么可能不是公主?陛下可别把本宫的好儿媳给吓着了。”
皇帝微顿,讪讪笑了笑,“嗯,是,挺好的姑娘,挺好。”
穗穗诚惶诚恐,完全不知道这种场合该如何应对,只能不住作福。
皇后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能被阿远看上,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皇后抹下腕上一只金镯子,让宫人端给穗穗,
“好孩子,勿要多礼。你能嫁来北燕,定是有福之人。以后就安安心心留在这儿,好好服侍阿远,同他生几个娃娃,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这福气定是绵延不断。”
同慕容远生娃娃这种事,穗穗从未打算过。当下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还没闹明白心里是什么滋味,已经忍不住瞥向对面的那个人。
慕容远自然不乐意,“太子殿下尚未婚娶,母后想要含饴弄孙,该指望太子殿下,莫要指着儿臣胡说。”
他对于穗穗的不喜过分明显,语气冰冷生硬。皇后顿时神情僵硬,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叫传菜。
很快,宫娥鱼贯而入。一水儿的石榴红罗裙,乌发环髻,姿态袅袅,手捧金樽玉碟,翡翠珍馐,亮彩夺目。
金银玉器堆满视野,两国国力之悬殊,就这样赤裸裸的展露在面前。耳边充斥的质疑,在此刻变得顺理成章,穗穗唯有默默忍受。
穗穗生在深宫、长在内庭,这是她第二次出席国宴,第一次是离开前父皇为她践行。
为了不闹笑话,她悄悄用余光观察在场宾客,学习这些北燕皇室的行为举止。
说实话,北燕人的习惯真是粗蛮难看,譬如直接用手持握馕饼,这要是在南楚皇宫,定是要拖出去挨板子的。
但再难看,她都得学,她还指望着今日能好好表现,讨得帝后欢心,将婚事坐实。
宫娥为宾客呈上餐碟,从他们两眼放光的模样,穗穗猜测,菜色颇佳,帝后该是为今日宫宴费了不少心思,她也因此越发紧张起来。
等候许久,宫娥终于捧着玉盘行到穗穗的席边。
她掩饰着好奇,微微探头,正想瞧瞧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差点被膻味熏得作呕。
是羊肉和羊奶。
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有一次,番邦进贡了一栏上好的羔羊。穗穗给浣衣局搬了大半个月的脏衣桶,终于换来一斤肉,正要好好享受一番,第一口下肚,就吐了出来。
邻座,长兄察觉到异样,劝穗穗道,“这是皇室草场里养出来的最好的羊肉,一点膻味也没有,妹妹一定要尝尝。”
可是穗穗不是不爱吃,是不能吃。后来好不容易有机会请太医诊脉,她才知道,她吃不得羊肉,一口都不行。
穗穗小声叹了口气,对宫娥摆摆手,想不声不响将餐碟撤下去。
不料,皇后突然关切的看了过来,“朝临公主,可是有什么不妥?”
顿时,席上的目光齐刷刷看来,穗穗如芒在背,支支吾吾半晌,只能道一句,“妾身福薄,消受不起陛下和娘娘准备的美味。”
席间戏谑四起,拿慕容远打趣,“我北燕的羊肉也会遭人嫌弃,老三,你带来的这位公主可真是矜贵。”
慕容远目光从对面飞来,气势汹汹,足以将她生吞活剥。
所幸,他虽然恼怒着,好歹还是不情不愿扬手一挥。宫娥得令,终于将羊肉端了下去,穗穗这才松了口气。
没办法,嫁来北燕,口味不合是难以避免的,这是她为了这桩婚姻必须克服的困难。
除了喜食羊肉,北燕人还好酒,尤爱就着海碗豪饮。那酒幸辣浓烈,格外醉人,很快,宴席上便一片群情高涨。
在宾客的起哄下,皇帝扬声叫人端来一碟宝贝,又取来宝刀,给每位宾客分了一小块,看上去珍惜得很。
穗穗蹙眉看着餐碟端到跟前,近旁一位亲王笑道,“公主没有品尝到我们的羊肉美酒,这马肉不能再错过了。”
原来是马肉。
穗穗从来没吃过马肉,并不知道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但她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要是还想留在北燕做人家媳妇,就不能再扫兴。
精致骨瓷玉碟摆到她的席案上,其间盛着三片薄得透光的肉片。周遭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在观察她的反应。
穗穗心一横,模仿着宾客的模样,手持肉片卷起大蒜,塞进嘴里。
一瞬间,一股浓烈的辛辣味道直窜脑门,带着难以名状的酸苦,钻心难忍,穗穗不住猛咳。
耳边传来皇帝模模糊糊的赞赏声音,穗穗很想听清,奈何胃里很快就翻江倒海,以难以阻挡之势冲破阻碍。
最后关头,她一把推开身边的宋嘉懿,尽数吐在坐席上。
同时,她也终于听清了,皇帝在说,“朕亲自圈养的马肉,能不能入得了朝临公主的眼?”
能不能?她面前一滩吐出来的秽物已经给出了答案。
宣和殿上好似凝固了一般,可怕至极。
穗穗吓得失神,全然不知道自己如何离开坐席、走到殿中央的。耳边许多压得极低的窃窃私语,像有数千只蚊蝇在耳边盘旋。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争气的腿脚又被裙摆绊住,她直挺挺的摔在地上,以一种滑稽的姿势趴在地上。
北燕皇室再也忍不住哄笑,肆无忌惮的讥讽道,
“你看她趴在地上的姿势多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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