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主人离开，斩星河下意识就要追，却被水木拦住。

“怎么了？”

“你有感应？”

斩星河理所当然点头：“她就是主人啊，你认不出吗？”

水木得到肯定的回复，心中疑虑反而更深，他取来玉佩，示意斩星河看过来，旋而注入灵力。

玉佩明显发亮，指向，也明显是祝含灵离开的方向。

“这是对的。”斩星河不解，“怎么，炼丹师，你有其他的发现？”

水木沉吟片刻，将先前破妄眼瞧见的异样讲出。

“是枯梦山拉小龙入梦境，她就是梦境的主人，在这梦中，她不是她自己，还能是谁？”

可若是她，为何破妄眼发动，瞧不见龙角，需知梦境之外，只要他想，就能看透。

“是不是破妄眼失效了？这可是主人的梦境，你窥不透——”

“糟糕。”水木脸色微变。

他眼眸瞬时发亮，身形一闪，腾跃至半空，沉着脸试图寻找梦境结界的突破口。

然而几番搜寻都是无果。

奇怪，怎么他在小龙的梦境中，比在他自个的受限更多？

斩星河追过来：“我说中了？”

“我也不知，总之，出去的路，一时之间，破妄眼瞧不见了，兴许是被什么力量遮蔽了……”水木语气存疑，并不是十分确定，说着，脑海中冒出一个更荒谬的想法，“或者说，有可能，这里根本就不是小龙的心境试炼。”

“你是说西南那边才是？”

“先看看这边吧，若是不对，我们再琢磨着出去，现在——”水木目光投向远处。

只一会的功夫，剑侍已经带着祝含灵消失在幽深繁复的院墙尽头。

“我先前想错了，秋凌波灭了本家以后，应该没来剑谷，但她造成的伤害……”水木的声音低了下去，“小龙的身世，两家人肯定都知情，所以他们，故意也好，无意也罢，都迁怒到小龙了，还是个孩子呢。”

经他提醒，斩星河想通其中关键，脸色也难看得很。

“尤其主人还有琉璃心……”

“嗯，亲近之人，厌而不说，问而不答，以她的性情，估计难受极了，短时间内不能释怀。”水木不免心生怜意，“难怪枯梦山会择其为境，旧事重现，是为噩梦，小龙想再一次走出来，要费些功夫了。”

两人商定，没有立时寻法子离开梦境，而是循着指示，再次跟上祝含灵。

所谓心境试炼，虽然事涉过去，但为困住试炼者，并不会完全照搬记忆。

水木是局外人，又知悉祝含灵的性情，若是足够机敏，兴许能侦察出其中差别。

只要排除小龙真身存在此处的可能，再想办法离开就是，不在东南，那一定在西南。

一路追过去，正如祝家主吩咐那般，祝家古宅之中，他们再次见到祝含灵时，陪在她身旁的是副新面孔。

满头华发如雪，面容倒是和蔼。

脸上皱纹颇多，可以说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更应该说，这是修真者寿数几无的外现。

祝含灵的外祖母，秋老夫人，这位据说教她委曲求全的长辈，元婴修为，却是千岁在即。

若修为未有突破，陨落是迟早的事，水木大致推测，应该只有八到十年的时间。

“外祖母，我很可怜吗？”

小小的祝含灵，端坐在蒲团之上，身板立得笔直，双手握拳搭在膝上，仰着头望倚在榻边的长辈。

眼神充满疑惑，执拗发问。

秋老夫人修行的路已经走到尽头，又抱恙在身，灵力的吸纳，跟不上精力的流失。

迟暮之年，眼眸明亮不再，变得浑浊，目光落在疼爱的小辈身上，不自觉就流露出忧愁。

祝含灵有琉璃心，明显是心有所感，加之先前的遭遇，故有此问。

秋老夫人闻言面色有异，吃惊一闪而过，眼神忧愁更深，嘴唇嗫嚅，没有及时答。

而祝含灵也没打算等，她自有答案，仰了许久的头颅低下，垂目，睫毛遮去眼底的难过。

“应该是可怜的吧，母亲，娘亲，娘，她好像，好像不爱我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做错了——”

“灵儿，你怎么能如此说！”秋老夫人十分激动，当即坐直，哪里还顾得上忧愁，张口便是斥责。

祝含灵则是受惊更重，连忙解释：“外、外祖母，我只是感觉，我……”

“没有，涟漪心肠柔软，是我秋家最心善的人儿，她很爱你的，现在她只是生病了，灵儿！”秋老夫人倾身，一声小名，喊得又重又急，握上女孩细细的手腕，眼神真挚，言辞恳切，“你，不要这么说，给她一些时间好吗？”

“好、好……”祝含灵越发不解，却禁不住外祖母的真切恳求，只能无措应下。

心中那股求知的劲一连被扑灭两次，她已经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的斩星河和水木两个灵体，亲眼瞧见这幕，皆是心情复杂。

“小龙。”水木哑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身世，这个时间，燕寒月估计遭难了，秋凌波那个女人，应该做了十分过分的事，才叫小龙的养母接近半疯，故而抗拒她的接近，这些人下意识迁怒她，还瞒着不说……”

“直接说不行吗？主人这种眼神，我——”斩星河忍不住，飞快上前，径直蹲在祝含灵面前。

双臂展开，却因为梦境灵体之故，只能虚虚环住，给不了任何安慰。

他一时感同身受，情绪低迷，瞧着瞧着，不由骂起祝秋两家的行事。

“那后来呢？”

水木知道斩星河想问的是什么，关于小龙是何时得知真实身世的，还得看秋家如今是何种情况。

两人没有弄清所有，当然不肯离去，故而停留在祝含灵幼时的梦境中，一连数日。

十岁，谈不上是少年的年纪，说是幼童也不相符，却有着炼气五重的修为。

祝含灵早早就踏上修行之道，同龄人还在胡玩，或是为引气入体发愁，她已经能修习家传剑诀，每日挥剑数次。

日常生活，起居饮食，自有女使帮忙打理，需要亲自做的，无非是修炼，以及陪外祖母聊天，没有旁人打扰。

打破平静的，是一位长辈的召见，不是谁，正是祝含灵的外祖，秋老家主。

秋凌波杀回秋家，易水楼损失惨重，弟子死伤无数，长老或阵亡或逃走，一场大火过去，易水楼便算名存实亡。

秋老家主侥幸存活，却身中奇毒，得祝家主这个女婿搭救，如今正在祝家养伤。

祝含灵的观察不假，谷中的丹药大能赤晟真人，就是为解毒才频繁出现在秋老家主客居之处。

今日他派人来请祝含灵这个外孙女过去，兴许是毒已解掉。

水木以为，秋家的人做好了与小龙解释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方才见面，长者威严含怒的声音响起，说的却是——

“跪下。”

时机很巧，祝家主传来音讯，说妻子精神情况转好，请秋老夫人去见，祝含灵不便同去，是只身来见的外祖父。

岂料祖孙两数月未见，关怀之语还不曾说出一句，长者盛怒，殃及小辈。

祝含灵完全不解，她自小就有主见，自然不会一听就跪，眼睛瞪大，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外祖父？”

“跪下。”秋老家主重复，见祝含灵一个小人儿也敢违逆他，火气更盛，竟是直接放出了威压。

他身为易水楼楼主，有化神后期的修为，祝含灵不过小小炼气，哪里受得住？

祝含灵胸口剧痛，闷哼一声，膝盖立软，眼看要跪，两腿着地之时，口中鲜血喷出，身子摇晃，立都立不住。

“主人！”斩星河怒目，想要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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