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烈果然说到做到,我和他连战三场,尽数落败。
他随意换了三种武器,我只用刀,刀刀取他要害,但没有一刀能落在实处。战到后来我急了,直接扔掉长刀徒手搏杀,反倒让他吃了好几次亏。
我停手思考,他慢悠悠地晃到我身边:“还是太克制了......”
攻其不备!
我一掌劈向他咽喉,同时飞起一记膝击,他下意识格挡,我猛地一扑把他扑倒,两个人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翻滚中我窜到他背上,手脚并用锁住了他上半身。他挣了两下没挣开,笑了一声拍拍我的胳膊示意我放手。
“我赢了。”我说。
他笑道:“突然偷袭也算?”
“兵不厌诈,”我坚定地说,“和你拼武技我没什么胜算,但你没说不能用计谋。刚刚锁了你半身,我要是再狠心一点,你的颈骨已经断了。”
“嗯,”他笑得很开心,“下次记得狠心一点,征战即是拼死,你把我们的争斗当切磋,可见没有用全力搏杀。”
“你不也没用全力吗?”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灰,“你总说我不够狠心,我以前吃过很多心软的亏?”
他微微偏了偏头,垂下眼道:“单论这种切磋,你已经因为不够狠输给我无数次了。”
我顿了顿,听出来他的意思是,其他严肃时刻我也吃过更大的亏。
我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锁链,心想下次可以拉他的锁链看他会不会痛,痛了就会影响行动,但又指了指锁链问他:“这个限制会不会影响你对战?万一极乐天有人要来杀你呢?”
他视线往胸前一瞥,不在意地道:“不会,”转头看到我的眼神又笑了,“极乐天能与我一战之人没几个,无情仙勉强能与我打个平手,杀我更要费尽力气;全盛时期的你算一个,但你输是早就注定的,不够心狠、不懂杀伐;其余人各有优势,但若真能杀得了我,这独生塔也不会让我呆了这么久。”
“那他还来独生塔杀你?”我皱起眉。
“天道如此,”他淡淡地道,“他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而且他也不是来杀我,”他伸手把黏在我脸上的头发拨走,“不如说借与我一战助我卸去暴走的力量,我意识清醒后他就离开了。”
我愣了愣,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无情仙并不是只会杀人的。
我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比武台,这是嬴烈的幻境,与我们打的第一场是同样格局,两边兰锜又是一片狼藉,与上次不同的是,嬴烈的兰锜也乱了,这让我有点暗暗得意。
嬴烈显然也看出来了,他戳了戳我的额头:“累了吗?回去休息?”
我点头,他轻轻一挥手,我们又回到了众仙营地的大试炼台上。我往前迈了一步,三场对战果然有些超负荷了,感觉下一秒就要昏昏睡去。
视线扫过周边仍然在切磋比试的众仙,我突然觉得不对劲,指了指最近的一个试炼台,上面两个仙人正在你来我往地比划,我问嬴烈:“你说独生塔的仙人都会受到塔和你的影响,变得好战,但他们看起来并没有亢奋,招式都很稳。”
他专注地看着我的神色,听到我的问题才移开视线,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道:“因为这里有一个老好人。”
我疑惑了一秒,因为他的意思像是在说,这里有一个人可以平衡众仙受到的影响,但战神的影响是那么容易调和的吗?
嬴烈用下巴指了个方向示意我看,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里施施然站着个修长的“人”。
那个“人”像是魂体状态,又像是本体就无定形,勉强看得出四肢五官,却比幻形还模糊。他飘了两下,站在我面前,温和地道:“仙灵厌面,向混沌神君问好。”
“仙灵?”我看了看嬴烈,他没说话。
“神君初醒,不知道这些也正常,”那个“人”说,语气柔和安定,带着点笑意,“人修仙飞升,是为‘仙人’,灵修仙飞升,便称‘仙灵’,灵的修炼比人困难得多,因此仙灵极为少见,我不巧得道,让神君见笑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和交头接耳传入我耳朵,视线往身周一扫,四下里不少仙人围拢了过来,几乎把我们团团围住。
我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个声音大咧咧地说:“神君怎么带女人来营地了?军中无女,唯妓......”
他话没说完,嬴烈的枪尖已经到了他咽喉,那仙人的头发衣衫被长枪罡风激得四散,神情惊恐地看着嬴烈要将他一击毙命。
我手一抬,时空之杖冲出狠狠地将嬴烈的枪撞开,随后静静地停在那仙人咽喉前缓慢旋转。
四下惊呼声起,有人悄悄地后退几步,但不敢离开。
嬴烈竖起眉毛转头看我,眼神像是再说“这样你都心软?”
我微微摇了摇头,法杖略往前移了移,只差一毫就要洞穿那根脆弱喉管。
“你刚刚说什么?”我平静地问那仙人,“说完。”
他的五官不受控制地皱成一团,轻轻吞咽着,张了张嘴又不敢出声,眼神却还是不服气、不认输、甚至鄙夷的,我的杀机没有改变他的想法,他只是暂时屈从于死亡的威胁。
“说完。”我重复了一遍,嬴烈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法杖在他身前颤动,仙人盯着杖尖哆哆嗦嗦地开口:“军中......军中无女......唯......妓......置营......”
我偏了偏头,问:“什么意思?”
嬴烈的手轻颤了一下,将我的手更紧地包住了。
仙人的眼神四处游移,落在身周观望的众仙身上似是求助,又落在嬴烈身上似是求饶,但没有仙人愿意为了他挑战战神,而嬴烈盯着他的眼神比我更暴怒狠厉。
他终于绝望地看向我,破罐破摔一般:“军营中......只有......营妓随军,其他良家女是不能......不能入营的。”
我转头轻声问嬴烈:“是很严重的侮辱?”
嬴烈没有转头看我,他眼睛里跳着两团火,火焰燃尽那仙人的傲慢愚蠢,他短促地点了下头:“嗯。”
我笑了笑:“那杀了吧。”
时空之杖回到我手中,我不会用姬子的法器杀人。
嬴烈的枪比我的话更快,穿透仙人喉管的时候我的尾音还未消散。
“挑衅主君,不敬神明,”我拍拍嬴烈的肩膀,“死有余辜。”
嬴烈的视线四下扫了扫,很不客气地赶人:“在这看什么?给他收尸?哦,没有尸——都滚开!”
那仙人的魂魄已散,战神出手哪有余地。
我转了转手上的法杖,时空之杖精巧繁复,却不让人看着浮夸,也许要倚赖法杖主人的温和性情,将整根法杖都打上了一层温润的珠光。
嬴烈握着我的手并没有放开,反而转过头来垂下眼不说话。
我把手抽出来,转身看向唯一一个没有离开的厌面。
他无奈地笑了笑,战神暴起杀人,他既不惊讶,也不恐慌,站在那里像一株坚韧的草,风吹雨打都不能让他失色。
“仙灵?”我问。
他点头确认:“是。”
我的魂体此刻已经接近脱力,三场大战和刚刚的闹剧掏空了我的精神,因此我没有评价什么,直接确认最关键的问题:“你可以调和战神的战意?”
他似乎是笑了一声,慢慢显出一个清晰人形来,一眼看去与其他仙人没什么不同,但腰身极细极柔,弱柳扶风,他温温柔柔地道:“我的本体是一株合欢花,万年修炼成仙,一身术法也主要是用来医人救人,解郁安神的。”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点在我手背,一点淡粉色痕迹显露,像是手背上开了一朵小小的花。
我瞬间感觉神识如同被拉下了遮光的帷幕,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伸手喊了一声:“阿烈......”
嬴烈眼疾手快地接住我倒下的身体,我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了。
陷入昏睡前最后一个想法是:以后对任何人都要保持警惕才好......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我硬逼着自己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嬴烈的侧脸,他正垂着眼,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在我手上轻轻敲击,带着某种奇缓的韵律。
他低下头看我,眼睛睁大了一瞬又弯起,像只餍足的猫,轻声道:“这么快就醒了?”
我揉了一把脑袋,把自己揉清醒了,坐起来问:“那是什么......那个仙灵的术法?”
“一刻也闲不住,”他轻叹道,偏了偏头,“你自己来解释吧。”
我转头看了看,正站在身侧,我们已经回到独生塔内了。
烛龙慢悠悠地从我手腕上游到我脖子,重重地咬了我一口,我皱了下眉,忍住了没叫出声,摸索着摸摸他的头,他趴在我脖子上不动,也不撒娇,不蹭我脖子了。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嬴烈盯着我的脸,嘴角勾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回来的时候看到你的......神龙?他在塔外趴着没什么精神,看到我把你抱回来,差点要跟我动手,我就放他进来了。”
我又摸了摸他的小蛇头。
他怏怏地趴着没反应,我先转头看向厌面,他正一脸歉意地看着我,接到我的眼神后眸中歉意更重,温声道:“原本只是看殿下心神紧张,过于戒备,想着我的术法可以稍为殿下放松心神,不曾想殿下魂体过劳,倒显得我术法有了长进。”
这个仙灵讲话和风细雨,不但不引人讨厌,反而让人挺舒服的。
我好奇地坐近一点观察他,他眉尾果然有一朵小小的合欢花印记,显得这张秀丽脸庞愈加妩媚。
嬴烈拉了拉我的手,我随手拍拍他,问厌面:“那你现在还能让我沉睡吗?”
“恐怕困难,”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在我手背上又轻点了一下,粉色小花一闪而逝,“我的术法还是对仙人比较有效,先天神的魂魄意识都太强大,不容易影响。”
我晃了晃脑袋,果然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你在独生塔多久了?”我坐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什么时候来的?”
他走了两步,同样在我身边坐下来,嬴烈又拉了拉我的手。
厌面慢慢地道:“万年前众仙大战,我就来了......自此以后就一直在这里。”
“你的术法能影响很多人,甚至能抗衡战神的影响,想必成仙很久了,”我撑着脑袋看他,“众仙大战的时候你是那几个试图稳定众人情绪的仙者之一?”
他眼睛微微睁大,过了几秒又笑道:“没想到神君对万年前的事情也了解得清楚,不错,我的本性与术法是天然安抚战场的良器,当时的情景......我不出面,实在难辞其咎。”
我看了一眼嬴烈,他也不看厌面,只是紧紧地盯着我的手,我对厌面点点头:“后来你就直接跟着战神来了独生塔?”
“是,”他伸手做了一个柔软的姿势,手上浮现出一株小小的合欢花苗,“打得最凶的一批仙人都来了这里,这里才是我应该待着的地方。”
我出了一会儿神,又问他:“你平常在独生塔都做些什么呢?”
他微微笑着,没什么犹疑地答:“大部分时间都在安抚众仙的情绪,战神的影响从不终止,越是后来的、或者实力不够的仙人越容易被改变,而这些人往往又是最容易惹事,也是最危险的,”他叹息着道,“我用自己的法器护住了那片营地,那是独生塔唯一的平和之地。”
“为什么我没有被影响?”我指了指自己。
“神明与天同寿,自然强大,”他微微低头,双指点在自己眉心,一点粉色灵力从他眉心跃出落于指尖,又随着他指尖移到我手心,他的笑容很委婉,看得出心不甘情不愿,“以我本体灵识对神君施术,可能才会有一点作用。”
灵力落在我手心,我眼前一黑,用力抓紧了嬴烈的手,他马上把我抓得更紧。
这一下晕眩不过刹那,我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看到厌面正把那点灵力送归额心,他无奈地笑着解释:“神君魂体不全,若是神魂完整,断不会有这种感觉的。”
“这样,”我无声地点头,“你其他时间会去做什么?出过独生塔吗?”
“偶尔空闲,有时会出去,但不多。”他轻声道。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手心,轻轻挣脱嬴烈的手,随后一指厌面,指尖神力簇拥环绕着时空之杖出现在他面前,他脸色微微一变,鬓角碎发被罡风吹散了,露出光洁额头和那一朵眉尾的合欢花来。
我温和道:“让我看看你的本体。”
他叹息着:“神君实在......雷厉风行,看我的本体这个要求虽然称不上君子礼节,但您既然开口,我也会遵从,您没必要这么......粗鲁。”
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了两步,身体逐渐变化,显露出植株形态,粗壮的花茎在空中浮起,根系无土无水,如同仙人不再依赖五谷杂粮,已成为天灵地宝本身了。
他的脸被簇拥在茎叶花苞中,仍在微笑,十分温和无害的样子:“我说过的,本体是一株合欢,解郁安神。”
我挥了挥手,时空之杖戳了戳他的花茎中部,他笑出声来:“神君原来是要试探我会不会觉得痒?那我可以直接投降,我是会的。”
嬴烈试探着抓住我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我又把法杖立在他眉心,支着头看他现在的形态,虽然那张脸确实美貌,但与他本体一处展露,总叫人觉得像一株诱惑的食人花。
我慢吞吞地开口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神君何出此言?”他挑了挑眉,一脸惊讶地反问,“我十分礼貌、尊敬众位神明。”
我笑了笑:“一位只凭法器就能安抚一整片营地的仙人,在我神魂疲惫时能轻易令我昏睡的仙人,偶尔会从独生塔离开的仙人,总让我感觉不安,”我操纵着法杖对准他的脸,花心即是命门,“不如你说说,我刚来独生塔的时候遇到众仙的挑衅,你作为万年的‘调和者’,为什么没有出现?”
他沉默了一瞬,又笑起来:“神君附身法器,难免叫人疑虑,众仙试探一下也正常。”
“答非所问,”法杖离他的脸更近了些,我也笑道,“我问的明明是你不出现安抚的原因。”
“我的法器在一处,便只能让那处维持平和,”他淡淡地说,“神君有神器傍身,总之不会出事,我何必出现?”
“那你当时在哪里呢?”我睁大眼睛问。
他垂下眼睛,声音轻细:“我在远处观望。”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我笑着看了一眼嬴烈,他捏着我的手腕,眉头却微微蹙起,“你和战神君一样,是在看我会不会杀仙立威?”
他无奈笑道:“神君恐怕早将我定罪,还需我再辩解吗?”
“别这样说,”我站起身朝他走近一步,“显得我多蛮横无理一样,你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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