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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34

沈厌家的灶膛里,火苗烧得正旺,噼啪作响。

将小小的灶间映照得暖融融、亮堂堂,驱散着从河边带回来的湿冷阴霾。

灶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盖边缘突突地冒着浓郁的白汽。

滚水在里面咕嘟咕嘟地欢快翻滚,水汽弥漫,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沈厌板着一张俊脸,眉宇间还残留着未消的余怒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委屈,动作却利落得很。

他拿起厚实的木桶,舀起滚烫的开水,又兑上些旁边水缸里冰凉的井水,用手背快速试了试温度,眉头立刻嫌弃地皱起——不够热!驱什么寒气!他二话不说,又狠狠加了一瓢滚水进去,直到指尖刚触到水面就烫得缩回才罢休。这才提着大半桶温度灼人、热气蒸腾的水,脚步咚咚地走到里间。

里间角落,一个崭新的半人高柏木浴桶静静立着,桶壁厚实,散发着淡淡的松木清香。

这是沈厌前些日子嫌弃“这破地方洗澡不痛快”,特意让李木匠赶工做的。

此刻,它成了最好的避风港。

哗啦啦——

滚热的水被倒进浴桶,升腾起更浓的白雾,瞬间弥漫了整个小小空间,视线一片氤氲模糊。沈厌又出去提了两桶热水进来,直到浴桶里的水达到他认为足够烫、足够“把骨头缝里寒气都逼出来”的高度才停手。

水汽弥漫,室内温度迅速攀升,暖得让人有些发晕。

“进去!”

他背对着凌战,指着雾气缭绕的浴桶,语气硬邦邦,像在发最后通牒。只是耳根在氤氲的热气和水雾里,悄然爬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暴露了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凌战没说话。

她裹着沈厌那件过于宽大的灰棉袄,像个沉默的影子。

湿透的粗布衣裤冰冷地贴在身上,寒气早已侵入骨髓,指尖冻得麻木。

她沉默地走到浴桶边,开始解棉袄的扣子。

细微的摩擦声响起。

沈厌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大步流星冲出了里间,还“砰”地一声用力带上了门板,力道之大震得门框嗡嗡作响。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站在暖意融融的灶间里,听着里面传来衣物悉悉索索的褪下声,然后是哗啦的水声——

她终于浸入了热水里。

直到这时,沈厌才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从河边就一直憋在胸口的浊气。紧绷如弓弦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一直攥得死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手心一片湿冷黏腻,全是汗。

刚才在河边被怒火和恐惧压下的灭顶后怕,此刻才如同迟来的潮水,汹涌地翻涌上来——

冲得他心口发闷,手脚都有些虚软。

他闭了闭眼,用力甩头,试图驱散脑海里那些“筏子瞬间散架”、“人被浊浪吞噬”的可怕画面。然而,更让他心头发堵、沉甸甸压着的,是那种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冰冷感觉。她下山,买那些足以开山裂石的危险家伙事…竟然连家门都不进?

连一声招呼都吝于给他?

他在她心里,到底算个什么?

这个所谓的“家”,又算个什么?

一个连歇脚都不配的驿站吗?

烦躁地扒拉了一下自己依旧凌乱汗湿的头发。

沈厌低声咒骂:“犟驴!蠢女人!没心没肺的石头疙瘩…”

声音却没了多少火气,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深深疲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塞,还有一丝沉甸甸的、无处安放的失落。他走到灶台边,拿起水瓢,又舀了些滚烫的开水,走到门边,没好气地隔着门板低吼:

“水凉了就吱声!别在里面装死冻成冰棍!”

吼完,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回应,他把热水瓢稳稳放在门边的小凳子上。

确保她伸手就能拿到。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耗尽了力气!

拖过灶间角落一张小马扎,一屁股坐下,有些发怔地看着灶膛里跳跃的橙红火焰。

发完了火,冷静下来,一股迟来的心虚感才慢悠悠地浮上心头。

鲁莽了呀!

怎么就忘了,这位主儿…可是能徒手搏狼、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自己的存在!刚才在河边,自己那通指着鼻子、唾沫横飞的怒吼…沈厌后颈微微发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啧,还活着,真是祖宗保佑…不,是凌大娘子心情尚可?!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和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李青山沉稳清晰的指挥声:“这边!轻点放!就放这屋檐下干燥处!对,靠墙根!栓子,去库房找几块厚实的油布来盖上,仔细些,别落了灰潮了铁!”

沈厌甩掉脑子里那些惊悚画面,站起身走到门口。

只见那个巨大的藤编筐已经被几个壮实后生合力抬进了院子,稳稳地放在屋檐下的干燥地面上。李青山正小心地掀开藤筐盖子一角,往里查看。

盖子掀开,露出里面冰冷坚硬、泛着幽幽乌光的金属——厚重无比、刃口闪着慑人寒光的开山斧;镐尖锐利、分量十足的重镐;还有几根手臂粗、一头被打磨得尖锐异常的大铁钎子,沉甸甸地交错堆叠。

最底下压着的,是几块未经锻造、黑沉沉的粗铁锭,分量感扑面而来。

“沈公子,东西都在这儿了!按您吩咐,轻拿轻放,万无一失。”

李青山放下盖子,转身对沈厌说道,脸上带着由衷的敬畏,顺手用树枝在泥地上划了道线,似乎在估算着什么,“好家伙,这分量…凌娘子真乃神力!镇上铁匠老吴还特意提过,说凌娘子一手扛起这满筐铁器就走,把他铺子里几个学徒都惊得合不拢嘴!”

他语气带着赞叹,显然是想缓和气氛,也表达对凌战的敬佩。

沈厌的目光扫过那些粗犷、冰冷、充满力量感的铁器,眉头下意识地又拧紧了。

听到“镇上铁匠老吴”的话,心头那股刚被后怕压下去的憋屈和酸涩又咕嘟冒了个泡——

看,又是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她的事!

他抿了抿唇,没接关于“镇上见闻”的话茬。

只是对李青山点点头,语气平淡了些。

“嗯。辛苦李里正和几位兄弟了。改天请大伙儿喝酒。”

“沈公子客气了,分内之事。”

李青山拱手,带着人利落地告辞了。

院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灶膛里火苗的噼啪声。

沈厌走到藤筐边,伸手握住一把开山斧粗糙的木柄。

入手是沉甸甸的冰凉,粗粝的木纹摩擦着掌心。

他掂量了一下,又弯腰拿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粗铁锭,那惊人的分量让他手臂猛地一沉,差点脱手。

他努力稳住。

试着想象凌战是如何独自一人把这些冰冷沉重的东西从陡峭的山上扛下来。

再如何将它们牢牢绑缚在那几根“破木头”扎成的筏子上,搏击春汛…

心头那股复杂的情绪——混杂着敬畏、憋屈、后怕,还有一丝莫名的心疼——翻腾得更加厉害了。

他放下沉重的铁锭。

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其中一块铁锭边缘一个不太明显、却深刻内凹的指印上,瞳孔微微一缩。

这得是多大的指力…

“哼!”

“只有一身蛮力的莽…莽撞女人!”

他重重哼了几声!

像是在生闷气,又像是在跟自己较劲,把那句习惯性的“莽妇”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转身走回温暖的灶间,里间持续不断的水声像是一种安心的背景音。

再看看屋檐下那堆象征着计划向前推进了一大步、也凝聚着她冒险的铁器。

沈厌脸上最后那点残余的怒色和委屈,终于被一种更复杂也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深深的无奈,劫后的庆幸,计划得以推进的踏实感,以及一丝认命的释然。

算了。

人…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好。

他重新在小马扎上坐下,随手从灶膛边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细柴枝,无意识地在脚下被烤得暖烘烘的泥地上划拉着。一根线,两条线…曲折的边界…很快勾勒出村后那片亟待开垦的荒坡大致形状。

有了这些趁手的大家伙…开荒的进度就能大大加快了…垦出良田,引水…冬日里孩子们就能多吃几顿饱饭…他划拉着,专注地盯着地上的“地图”,嘴角的弧度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牵,带着点对未来的期许。

这微小的弧度又迅速被他意识到,强行压平,仿佛不愿意承认这份期待是因谁而起。

算了,看在她弄回来的这些东西确实顶大用的份上…看在她现在正泡在自己烧得滚烫、能“逼出寒气”的热水里安安全全的份上…下次!下次…他也不知自己下次又能如何?

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扇紧闭的、氤氲着水汽的里间门。

灶膛里的火,烧得更旺了,将他的侧脸映得明明暗暗。

“娘!娘回来了吗?”

一个个脆生生的童音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像一群归巢的雀鸟,瞬间打破了小院的宁静。

沈厌抬头,只见篱笆门外自家的小萝卜头们正一窝蜂地涌进来,领头的正是越发壮实的虎子,还有脸上焦急和担忧最为明显、已满六岁的小石头。他们显然是被河边看热闹的大人带回来的消息惊动了,一路跑回来的。

“爹!”

虎子一眼看到灶间门口的沈厌,炮弹似的冲了进来,小脸急得通红。

“娘呢?他们…他们说娘撑筏子回来了?掉河里了?湿透了?”小石头紧随其后,声音带着哭腔,后面几个小的也挤进来,七嘴八舌,带着惊恐:

“娘冷吗?”

“娘没事吧?!”

“哇…娘…”

沈厌看着这群瞬间挤满灶间、吵吵嚷嚷像炸了锅的小家伙们,刚才那点难得的、熨帖的心情瞬间又被打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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