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将纱吹起,夜来时,昏黑的水光落在她俯卧在床的身上,似半身黑袍裹住她轻柔起伏的脊背,略微蹙起的眉,和那如碎花般的眼睫上。花丛颤动,像有不着痕迹的蚊虫,带着幻化的花粉来,又携着隐秘的心绪去了。她的手指伸展又收回,在洁白的床单上印刻下微弱的涟漪;她的眉宇,浸没在叹惋和迷茫中,越发悲愁,带着触动怜心的眼,不断地,跳动着光的痕迹。她坠落;她梦见她回到少年时的木屋中,又同她的走兽玩伴,漫山遍野地游玩着,纯真无暇,恰如完美之名,她当将轻盈的双足置于迷宫潺潺的水流中,其中每一滴水珠的流动,都尚且不知其止息和去除,如此方得永恒的清澈。她饮下那芳香,甘甜的水,面带微笑,感受越谷的清风,明亮,自在的黑发,挥散其间……她俯在那,手上布满伤口,而一头秀发中,已生出了些许白发,梦中,太阳似始终不落,而后,在她回头的一念之间,其生发变化。那洪烈,橙黄的夕阳,从山顶上坠下,照见那山头上的一个黑影,她张开唇——在梦中,在现实中,手指无意识,颓唐,而无比用力,无比痛苦地握紧,感风冲刷身体,刹那悲凉,而一切转变。
她能——什么也不感受到么?没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焦虑——只有那淡淡的,恒久不变的喜悦,诉说着生的鲜活,如果她可以,她的梦不会告诉她这场象征的影子。她梦见,再一次,她站在‘迷宫山’上,两行泪水如月河,行过她面上的丘和谷,冰冷而缠绵,看着他的影子,向他降下来,听着那诉说灭亡和圆满结束的歌声响起,但不曾做一件事,唯有等待,甚至,心满意足而有如注定般,等着他走近——她等了他——不然,她肯定是只知道圆满,而不知道其后的种种事物的。
——林林。
他唤道,用他最轻柔而庄重无伤的声音,像沥去了他自己所有的种种纠葛,只有一缕关怀;她忽然从那对景物和天山的眺望中回过神来,好像将灵魂,她喷涌在外春霭般的吐息尽数收回这具□□内,莫大的压迫和充盈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剧烈呼吸,五脏六腑,从气而降,渐生血肉,真实,沉重而隽永,带着难以御制的魄力,去压迫她感受——她自己——她自己的□□,她自己的感受和心声——而天忽然黯了,山色花宫,皆消了踪迹,她唯一能看的就是那纯粹的黑色,而她唯一能感受的就是吞没了她言语和力气的迷茫悲苦。
“兰!”她发出一声惊呼,闭上眼;梦似说着,是的,再也不用看了,吞没一切;心如念着,再也不必坚忍,只需放任其真实,去感那纯粹的悲伤。眼泪从她目中汹涌而出,她的双腿无法站立在周遭浓郁的黑暗中,只向下跌去,如落云端,其中雨水,俱是她心伤的泪水。在梦中或在现实,她都失去了抑制它的想法和力气,想用这水洗刷她的意识,令她从清醒疲倦的坚固中落到柔软而眩晕的虚幻里;令她从仍不能逃避悲哀的梦中,去那真正无心,无想——或许,无魂的深渊。
她的手,原先紧紧攥着那床单,肩膀颤抖,难以抑制地流着泪,却在她感到身处临渊的瞬间放松了。她的面容陷在白床中,仍紧蹙着眉,流动着不尽哀伤,却忽地,如释重负,似终于放弃,嘴唇轻张。她停止了挣扎——想要落下去,却听到头顶,他焦急而遥远地叫道:“林林——别下去!”而这样,她就抬起了头,但她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他的影子,像浓稠似墨的水中的古树幽枝,从上望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这场景,带着显而易见的暗示,让她哭得更加伤心,那无声的冷泪终于变成哽咽,她欲抬起手,却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勉励,啜泣着开口:
——那,你——你在哪儿呢?
“你在,在上面吗,兰?”她断续道,对着他黑日下的影子。隐约中,她似见他对她伸出手来,但那感触朦胧。她没有那强烈的预感,说着,若她伸手,就能感受他坚实的触摸,察觉到他就在她身边的至极平静……在过去的那么长时间里,她知道多少这样的光阴?几乎是刹那,那委屈,感伤的泪水,让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她的身体和责任,珠链般落下。她是碰不到他的。她们永远无法感到那永恒,团聚的圆满,她转过头,在无意识中诉说绝望而凄然的心声,像是过去的几千年一样……所以,她没有伸出手,相反,几是期待般,如同欣慰般,她转过头,再次向着那深不见底的冥朦,凝望其中,穿透那言语不及的恐怖,眼中沾染平静的喜悦,只有泪水,点亮那苦涩,悲凉的光:
“如果你在下面,”她含泪道:“我现在就到你身边去……”
她的泪落在床单上;她无意识的身体发出呜咽,脆弱的悲鸣。晚风中,因不断哭泣,她的躯体颤抖,声音小而喑哑,夹杂在窗外鸣鸟接连不断的歌声中。门外的护卫定是听不见了,但这张床上的另一个人,她原先在这里的理由,自然是听得见的。
一双手,粗糙而丑陋,伸出来,犹豫许久,抚上她的脸颊。
“——我在上面,林!听我说——”
他说道;她忽感到有双手臂,从这惯常冰冷的漂浮,只有虚幻,只有朦胧的梦中温暖而坚实地拥住了她。这血肉的温度像阳春的暖气,触碰她的皮肤,化开了她的血内的冰冻,放出忽然的湍流,让她几喘不过气来。眼泪像雪花般掉入溶冻的河中,流过那冰河的裂缝,她难以置信而不可抑制的笑容旁;她握住这手,紧紧不放,剧烈地喘息着。他张开手,将她的手指扣入他的手心中——而这不像梦。这感觉如此真实,令她泪如雨下。
“我在这儿啊。”他说。她努力地调整呼吸,在哭泣中寻找那个笑容;她用尽全力,让这笑声不像悲伤的哽咽。
“……你在这……”她细声道。她的手臂颤抖着抬起,去寻找他的面容。
“你在这……”她颤声说:“你在这!”
她转过身;他将她扣进他的怀里,紧紧搂着她;黑日燃烧,融化了她的外壳,她抱住他的肩,不再抑制自己,放声大哭。
“林林。”他来抹她的眼泪,手指真实,语气关切;他的手好粗糙,她不知发生了什么:“林林,不哭了。再哭,哭坏了身体……”她不断摇头,抽着气,用那朦胧的眼,在漆黑中寻找他:“兰,四周好黑。”
她用手指,一遍遍抚摸他的脸,感受上面的弧度。
“我看不到你的脸……”
她喃喃道。他没有回答,只搂着她。他低下头,将额头靠在她的额上;他的吐息是温热的,但他的心思沉默地纠葛着,可在这时候,在她的梦中,她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别离开我。”她筋疲力尽,气若游丝道,踮起脚,抚着他的唇,感受他的呼吸。她靠近他,带着泪,像对何物的哀婉祈求。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床上的女人轻声道,那双抚上她面的手僵硬了;整具身体都僵硬,迷茫,伴随着那一缕绿光,在那浑浊的眼中若隐若现,看着她缓缓睁开,浮现依恋的眼。她对这个——她一天前还不认识的男人,朦胧道:
“别留下我一个人……”
她吻了他;不顾一切,极尽她的悲哀,冰冷而热情,而这瞬间,她看见了他——他的绿眼睛里,浮现她自己的模样,衰老,布满皱纹。厄德里俄斯,在狭缝之间,难掩惊愕,因,她身在何处——她为什么会看见这个?刹那,她几已醒了,就有了那迅速浮身,无时不刻的羞愧,层层叠叠,随着她精密的意识和智网将她包围。
维斯塔利亚夫人?她迷蒙,谨慎而恭敬地想——她为什么会看见维斯塔利亚夫人呢?她想着这个名字,维斯塔利亚,念着它的实质:虚幻之物,伪装,然后她渐在昏黑的天色中睁开了眼。她的绿眼,因疲倦,悲伤和种种难言的情愫在某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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