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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初逢君

启平十一年,春——

夜已经深了,都护府书房里仍旧是灯火通明。

李崇高居上首,底下一众心腹以文武之别分坐在左右两列。俨然已经初具“小朝廷”之雏形。

商讨完要事,其余人陆续散了,只剩下三人还留在原位。

李崇率先开口,“招揽来的文人还是太少了。”

邓劭钧长叹一口气,“朝廷选官本就被士族门阀垄断,民间更是说‘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寒门子弟读了书也没有出路。于寻常人家而言,有那些读书的银钱,倒不如存下来给孩子娶亲来得实在。这局面下,咱们已经尽力了。”

申莽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只知带兵打仗。阳城之战里他最早站队李崇,才得了今天的地位。听邓劭钧讲了这云里雾里一大堆,他也没听来对方想表达什么意思,于是直奔终点,“所以到底要怎么办?”

邓劭钧斜睨他一眼,才道:“说到底,问题的根本还是那些世家绝了人才的选拔之路,这才引得现下朝廷人才凋敝,甚至连后续培养都出了问题。”

申莽感到自己有些头绪,“你是说,问题出在世家身上,要想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解决世家?”

邓劭钧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申莽大为嫌弃,“这算是个什么解决法子,那些世家这些年牢牢把握选官的路子,不就是为了延续权力,再者说谁不知道那些世家这嫁那娶,满朝文武不是你家那个亲就是我家那个戚,他们勾连一片,皇帝有时候都得看他们脸色,要能解决他们,那老皇帝早就动手了。”

一旁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白衣书生闻言浅笑一声,终于道:“申将军所言不假,世家勾结,垄断权力已久,纵使是九五至尊也不能贸然对其开刀,但这也并不是说就全然拿他们没有办法。”

申莽对这位白衣书生倒是尊敬多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书生继续道:“要动世家无非就两条路,要么有一个绝对无法反驳的借口,例如谁家谋逆;要么就是等一个绝对的时机。”

前者无疑是基本走不通的,后者听上去似乎太过玄妙,与其说是权斗,倒不如说是靠撞运。

申莽直接嗤笑出声:“那说到底还是没法子,要照你们这么说,老皇帝恐怕一辈子都没等到这个时机,那你们怎么确保我们就能等到?”

邓劭钧直摇头:“所以说你不懂。老皇帝先天就不可能有那个时机,所以他只能走第一条路。而我们不同。”说道这里,他露出一个略森冷的笑意,“从主公进城的那一刻起,这个时机就已经从天而降了。”

申莽福至心灵,突然瞪大了眼,“你是说……我们不是要跟他们权斗,而是直接用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斩草除根?”

“没错。”那白衣书生再次接口:“如果不趁着刚进城的时机趁火打击,重伤世家。一旦拖到主公登基,便算是无力回天了。”

几人神色凝重,话说了这样多,却还差上首那人来拍案定夺。

一旦彻底做了这个决定,那么就是彻底与世家宣战,且没有回头路了。而且此举过于……极有可能留下“残暴之君”的千古骂名。

李崇一言未发,众人也只好屏气凝神等待他的答案。

约莫几个瞬息后,只见李崇不知从何处掏出几本极厚的名册放到三人面前。邓劭钧垂眸一看,瞳孔几不可查微微一缩,只见那名册上赫然写着一个标题——我朝世族名录。

果然如此。阖该如此。

心无慈悲,何以一把长枪守天下;心无狠戾,怎敢一腔孤勇夺江山。

他为自己挑选了一位绝对的雄主。邓劭钧想。

定下一些琐碎的章程,三人纷纷告辞离开。

府里管事掐好时间进来,递上一本请帖,“大人,秦老将军着人送上的帖子。”

“秦老将军?”李崇道:“他老人家远在阳城,怎会突然给我递上帖子。”

管事的一揖手,道:“说是有人托了老将军的情面,想要见您一面。”

李崇闻言一挑眉,“要见我?何必整得这样周折。”

自启平九年他下决心造反以来,都护府的大门就对天下有才之士敞开,不拘于家世背景,也不拘于文武之别,只要够真本事,就可以直接登门而入,由李崇亲自接见。这人确实大费周章了些。

不过话虽如此,可秦老将军的情面还是要让的,毕竟昔年李崇空降兵营,若无老将军辅佐,恐怕并不能那样早就掌控局面。

于是他沉吟片刻后对管事道:“既如此,那便把人带到西厢房去吧。”

管事的俯身称“是”离去。

夜里突然起了风,四周的帷幔被飘然吹起,庭院里梨树簌簌,倏然下了一场漫天花雨,明月高悬,活像是话本子里写“人鬼情未了”的场景。

只是哪里又有那般惊艳出尘的女鬼,天地之大,终究只剩下他李崇一人称孤道寡。

李崇浅呡一口烈酒,正欲自嘲一笑,目光却蓦然顿住。只见那花树之下,竟真出现了一白衣猎猎的绝色佳人。

那人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漂亮极了,像是佛前日日夜夜受香火浸染的琉璃瓦罐,静澈剔透,不染纤尘。其五官秾丽而精致,倘若说寻常人是女娲乱洒的泥点子,那“她”就是这造物女神一笔一画、极尽耐心捏造出的宝物。那是一种相当具有视觉冲击力、绝对堪称是雌雄莫辨的美丽。

此情,此景,此时,真真显得对方是个惑人心魄、吸人精气的精魅。

李崇修长粗粝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酒杯杯口,显出几分心猿意马来。

只是这美人似乎有些出奇的高了,目测在八尺左右,即使放在壮年男子里也是极其出挑的个子。

正想着,却又见笼在那人头顶的缤纷骨朵簌然落下,露出一颗雪白光洁的脑门,这美人居然没有头发!

李崇眼中醉意突然散去,表情也顷刻间冷了下来。他李崇这辈子总不会与那群秃驴过不去了罢?

好样的,只见那哪里是什么世间再难求的佳人,分明是个身量颀长清瘦的年轻和尚。

这和尚对这一切毫无察觉,待行至跟前,只神色十分静澈淡然地对他双手合十浅行一礼,道一句:“阿弥佗佛。”

这人的五官比寻常中原人深邃许多,俨然一位异域来客。不过他的汉话也比一般西域来的那些商队里的人要标准太多,甚是字正腔圆。只是语速到底要慢一些,话尾时尾音总是忍不住上翘,活像是一把小钩子。

李崇神色莫测,眼神回落到那人身后的梨树上,不发一语。

这和尚仿若不觉,淡然浅笑间循着李崇的目光同他一道看去。几个片刻后,又将目光收回,转而回过头来,又是一次合十礼。

只是他这一开口便是惊世骇俗之眼,硬生生将李崇眼中逼出出几分肃杀来。

只听那和尚一字一句道——

“贫僧昙摩延若,拜见中原皇帝陛下。”

……

庭院里一时十分寂静,仅留下残花落地的轻簌声。

良久,只见空中率先划过一道枭肃银光,而后才在耳中听见那犹在空气中铮鸣颤动的破空声。

而这响动正是来自于当今天下第一名枪碧海破空枪的神威!其枪身通体全黑,据传足有九九八十一斤,枪头雕有金色兽首,

由陨铁和黄金共铸。枪锋锐利,点到必死;枪身巨重,扫到必亡。为当今天下第一神将——勇毅候李崇所有。

名枪配神将,更为其赋予几分传奇色彩。

此时此刻,这把天下第一名枪的枪锋,正紧紧抵着那年轻和尚玉白修长的脖颈。

而那名枪的主人却仍旧是一副洒脱无羁的闲适模样,一手斜倚在凭己上撑着下巴,一手握着那长枪。沉赘的陨铁长枪在他手中轻的宛如一根木棍。

他只是笑着,眼角眉梢间全然一副放松之态,仿佛正与友人谈乐。只语气中有一股强抑的杀意,冷笑着道:“你好大的狗胆。”

昙摩延若对颈侧之物置若罔闻。他缓缓抬起眸,彻底露出那双传说中“天人所赋”的妖冶重瞳来。

是的,妖冶。

既是说那和尚本身漂亮且眼尾微微上挑的眼型,也说那双眼睛本身。若说那双眼像广袤无垠的深海,可它偏偏没有海水带来的那种窒息的咸涩和压迫,当人注视着它的时候,只会突然觉得时间在某一刻达到了静止,像是接触到了一种古怪而亘久的永恒。

李崇却并没有陷入那片汪洋浩瀚的重瞳里。刀枪血雨里拼出来的上位者有着常人难以理解和企及的心性。

枪锋往里贴了贴,沾上几点零星的血珠。

昙摩延若恍若未觉,漂亮的琉璃眸子眨了眨,道:“我看到了你的路,一条血流成河的人皇之路。”

这话显然刺痛了李崇的某根神经,童年无疑是人最脆弱的一段时光,那时的伤口可以结痂,但却始终无法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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