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立坤养生有道,向来早睡早起。卯时初起身,先活动拳脚,再在小校场上拉弓射上二十箭。
早春时节,宁立坤来到校场时,天际尙靛蓝,万籁俱寂。
宁礼坤宁大翁前后脚刚到校场,黑暗中窜出一人,宁大翁灵活上前,挡在了宁礼坤面前,还未呵斥出口,来人已经施礼请安:“祖父,大翁。”
宁大翁侧身避过,规规矩矩还了一礼:“原来是二郎。”
平时他们早起要读书,功课繁重,除去宁毓承之外,宁礼坤并不要求他们早起练习。
宁毓闵这般早在校场候着,宁礼坤猜他定是为昨晚之事前来。不过,宁立坤四下张望,没看到宁毓承的身影,他并不询问,骂道:“你个混小子,藏在黑暗中鬼鬼祟祟作甚?”
“祖父,孙儿是前来认错。”宁毓闵再次深深施礼下去,态度毕恭毕敬。
宁立坤见宁毓闵开门见山,倒是愣了一下,他哦了声,按耐住怀疑,不急不缓打起了拳,问道:“你错在了何处?”
“孙儿以为,祖父责备孙儿的言语,皆为孙儿着想。孙儿自以为能济世救人,是孙儿痴心妄想了。”宁毓闵道。
宁大翁前去点亮了松蜡火把,宁礼坤收了拳,不动声色打量着宁毓闵,心中疑惑更甚。
几个孙辈中,宁毓闵虽温和,却是最认死理,倔强。他认定之事,哪怕长辈责怪,他也只沉默反抗,憋在心底闷闷不乐。
他昨夜那般不服,宁立坤以为他至少要待上好些时日才能缓过来,谁曾想他竟这般快前来认错,且态度端正,不见任何的委屈强求。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且回去,上学别迟了。”宁礼坤故意道,说罢,便前往兵器架取弓箭。
宁毓闵深吸了口气,果真如宁毓承所言那般,休要与宁礼坤正面对抗,且休得当面耍心机。必须得坦诚布公,如实陈述事实。
“祖父,孙儿还有一事。”宁毓闵追上前,垂手规矩道。
宁礼坤松开弓弦,箭矢破空,直中草垛中心。他放下弓弦,再取箭搭上弓,不高不低唔了声:“何事?”
“孙儿昨日许诺了张氏,送几幅药给她服用。孙儿不欲言而无信,只经祖父提醒,孙儿对医术略通皮毛,送药确实不妥。”宁毓闵道。
宁礼坤道:“既然知晓送药不妥,那便不送便是。这称不上言而无信,乃是谦虚谨慎。”
“祖父,孙儿不欲出尔反尔,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孙儿欲改送吃食。”宁毓闵不接宁礼坤的话,继续道。
宁礼坤搭在弓弦上的手一顿,眼睛眯了眯,道:“一些吃食罢了,且送便是。”
“祖父,孙儿昨日前去陈家,夜里始终难以安眠,深感不安。”
宁毓闵望着天际泛起的青光,脸上浮起担忧,“祖父,大杂院到处脏污不堪,人与牲畜共居,沟渠堵塞,蛇鼠虫蚁横行。大杂院仅与宁府隔着月河,夏日时若下大雨,月河涨水,大杂院地势低,势必被淹没。若因此起了疫病,大杂院住着在宁府做工的仆从,祖父,不可不防啊!”
近些年来,江洲府下大雨时,大杂院经常积水。不过,宁府地势高,月河的水从未蔓延到宁府。
宁礼坤却不敢掉以轻心,大杂院沟渠堵塞严重,淤泥冲回月河,月河淤积的淤泥日渐加深。长久以往,宁府指不定何时会被连累。
“且,大杂院一带的地契乃是宁氏所有,要是真发生不好之事,官府那边势必推诿。”宁毓闵点到为止,没再继续说下去。
宁礼坤神情变得严肃,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宁毓闵,问道:“你觉着,该如何处理此事?”
宁毓闵不慌不忙道:“祖父,孙儿认为,宁府出钱,替大杂院修缮房屋,由大杂院的人出力,疏浚沟渠,月河,平整巷道。将大杂院的牲畜迁往指定地方养着,重新寻地打井。每家每户负责门前的沟渠,巷道干净整洁,且不定期察看,若不遵规矩者,逐出大杂院。”
宁礼坤的眉毛逐渐扬起,呵呵笑了几声。
宁氏出钱治理大杂院,大杂院的人得了工钱,还能得到舒坦的住处。
宁毓闵的确没再提行医之事,行医治病,能救治一二,他的想法,却帮助了整个大杂院。
宁礼坤坚信宁毓闵不会轻易放弃行医,若有所指道:“悬壶济世,你不悬壶,倒也是济世了。”
“不敢隐瞒祖父,治病难,不如改为防。”宁毓闵道。
宁礼坤愣了下,紧着问道:“你可知晓,你的防,需要多少钱财?”
宁毓闵眨了下眼睛,慢吞吞道:“此事孙儿也考虑过,善举不拘泥于形,在菩萨面前进奉香油钱,佛堂烧香,亦要支出大笔的钱财。这笔钱财,不若用在穷人身上,菩萨也不会怪罪。”
“菩萨的供奉你都敢惦记,胆子真大。”宁礼坤嘲讽斜乜着宁毓闵,道:“既然是为了大杂院的人,他们自当出力,为何还要付给他们工钱?”
宁毓闵望着宁礼坤,诚挚地道:“祖父,修缮屋子,通渠清淤,皆是辛苦活。他们本就做苦力,当差为生,再加重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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