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小说网

33. 筑金屋(3)

“圈套……”那闪烁着暗光的金子,针尖一样扎进李绮的眼睛里,阵阵生疼,忍不住稍稍眯起眼:“这是冯斯疾的圈套。”

夜阑不明这是何意,摸不着头脑地轻轻撞了撞生香的肩膀。

生香在冯斯疾刚回京都时,便担心他会因黔州之事对李绮怀恨在心,展开报复。

眼下虽不明李绮所指为何,但却能理解她言下之意,不由得面露担忧:“是冯案使做了什么吗?”

李绮指着那些金,“这座金宅是他的,你说他所图为何?”

生香亲历过张洲竹的掌控,她几乎是在扫一眼藏金阁的地势之后就懂了冯斯疾的意图。

她深吸了口气说:“我就知道是这样,黔州你那么对他,他怎么可能没有报复之心?之前我们兵分两路回京都后没多久,其实如你所说那样,冯斯疾追上来了。”

那年从黔州离开后,李绮担心冯斯疾会半路追上,对她们不利,刚出发不久便提出要分路走。

她带着夜阑骑马走歪道,董明容与其他人继续走官道。

官道有一半走水路更近,董明容带人在码头休整,即将上船时,冯斯疾风尘仆仆地打马追来,他身后跟着同样疲惫的页书。

冯斯疾翻身下马,往日最注重礼仪的人见了董明容,却不行礼,只幽静深黑的一双凤目来回扫视她们一行人,确定里头没有李绮,才冷望着明容问:“她人呢?”

明容不在乎他的不尊,只道:“她走了。行至半路,她后悔说不想去京都了,带着夜阑去了哪儿本宫也不知。”

冯斯疾像是要确认她有没有说谎,深黑的凤目盯了她半晌,许是没看出什么来,便策马离去。

生香记得那时的他眉眼深沉不起波澜,脸色平如湖镜,穿着一身死气沉沉的黑衣,衣袖衣摆上沾满泥土,头发丝也糊了一层江边的水雾,他站在江风里一动不动,一个大活人却从上到下都透出一股死寂。

后来听明容说,他之所以面色平静,眼神疏离,沉静得无从探查真实的情与绪,是因为他麻木得太久,失了神采和魂魄,恐怕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但又不知为何而支撑。

他在茫茫江雾里越走越远,江风撩起他黑色衣袍的一角,在空中飞扬。

生香扶着明容上船,一边皱眉道:“娘娘,冯大人看起来不太对啊。你看他方才那眼神,是不是心怀恨意想要报复?”

明容似乎看得很开,语气淡淡的:“冤有头债有主,他被李绮这样辜负,有报复的心不难理解。”

生香回想这段过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冯斯疾与李绮之间恐怕只剩下恨意。

全靠恨维系的关系,冯斯疾会下什么样的狠手?

生香急忙拉住李绮的胳膊,劝道:“要不你离开京都吧,这儿有我们。”

李绮定定看了她半晌,慢慢冷静下来,突然不再觉得有什么可怕,他只是冯斯疾而已,她曾经的手下败将。

她道:“不,在黔州我能赢冯斯疾,现在我依然能赢。”

若是轻而易举就言退,那她就不是李绮了,她从来自信张扬,坚信任何事态都可以尽在掌握。

冯斯疾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斯文读书之人,她不信他能在自己手里能翻出花来。

金宅又怎样,他能砌高,她就能推倒。

-

福寿宫。

张皇后斜靠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屏退了左右,殿内只剩下她和李绮二人。

她单手撑着脑袋,闭上眼不去看李绮那张让她讨厌的脸,问:“什么妖风把你吹来了?”

殿内烧着炭炉,暖烘烘的,李绮觉得有些热,将斗篷解下来,说:“娘娘,你想摆脱你庶弟的掌控吗?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也累了吧?”

张宛一顿,随即猛地坐直了身子,拨开珠帘去看眼前的人,没有看错,她就是李绮。

张宛狐疑地皱眉:“你会有这么好的心?”

李绮不跟她周旋,只问:“你只说想不想吧?这个后位底下埋了你丈夫和儿子的枯骨,你就不想找张洲竹报仇?”

她从衣兜里拿出一本名册,递到张宛面前:“这是云洲打仗时的充军名册。张洲竹与何章敬私自篡改了许多,除了这个,我还有更多可以把张洲竹拉下台的罪证。”

张宛随手翻看几眼,果真有改动的痕迹,因为时日太久,名册有一股灰尘味,她捂住鼻子丢远了些,对李绮道:“你可没这么好心帮本宫,说吧,你要本宫付出什么?”

“明日,你带人去香来客栈,一切听我安排。”

张宛对她的语气有些不满,恨恨地白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能叫你一声娘娘已经是尊重,你以为现在还和从前一样么?”

如今局势不同,她无需再忍。

李绮迈上台阶,走到张宛面前,一把抓住张宛的手,冷眼盯着她:“我不是来找你商量的,我是来通知你的。我方才说的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要不然我现在就可以弄死你。”

张宛头一次见这样的李绮,从前在宫里,李绮除了对梁帝和丽妃撒娇卖萌什么也不会,可现在她看过来的眼神带着肃杀。

李绮面露笑容,眼神却不善:“你该庆幸现在对我还有用处,否则就凭你对丽妃娘娘做的事,就足够我将你千刀万剐。”

她用力把张宛推到地上,警告道:“明日你若敢不来,我不会再留你。”言罢,转身扬长而去。

张宛愤恨地扣紧身下的绒丝软毯,咬牙切齿地盯着李绮的背影。

之前她就不喜欢李绮,只能在人多的时候给她点儿难堪,因为碍于人多,李绮不会不守尊卑之礼。

可若是没有人,李绮就和张洲竹一样,随手就能捏死她。

“娘娘,地上凉,还是先起身吧。”屏风后慢慢走出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冯斯疾立在火炉旁负手看她,神色冷漠,唯独领口一朵红梅火热得碍眼。

张宛从地上爬起来,坐回贵妃榻上,私底下张洲竹常常这样对她,她习惯了,丝毫没有被看见惨相得窘迫,道:“方才你都听见了,本宫要怎么办?”

冯斯疾沉默了一会儿,说:“按照她说的办。她心思敏感多疑,不要让她起疑。”

“可是……这样有风险。”

“你想要她永远消失,不能听圣旨入宫,总得付出点儿代价。不然你真想等她一月后入宫来?”

张宛自然不想,她现在只有好好哄住梁帝,才能稍微与张洲竹抗衡。若是李绮入了宫,自己可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本宫知道了。”

“今日臣来过之事,嘴巴闭严一点儿,否则连我也帮不了你。”

张宛淡淡嗯一声。

-

李绮出宫后,也没去藏金阁,而是直奔冯府。

路过县主府时发现,县主府已经修缮好了,从外看去精美如初,看不出里头没有人住。

李绮到冯斯疾的府上,却不见他人,在书房等了一会儿,才见他推门进来。

他解开堆满白雪的披风,随手挂在杆子上,拿来火钳烧炭炉,说:“这么冷,怎么不生炭?”

李绮从他身后抱住他,靠在他宽厚的背脊上:“我懒。”

冯斯疾放下火钳,把李绮拉到面前来抱着。

他靠在贵妃榻上,她靠在他怀中,看着她垂下的发丝,不由伸手抓了一缕来把玩,“今日怎么想着来找我?我以为你会去找张洲竹。”

李绮明知故问:“找他做什么?”

冯斯疾没说话,只定定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李绮有些发毛,靠在他手臂上翻了个身不去看,她牵起他近在眼前的手,说:“张洲竹逼我在香来客栈除掉何章敬,你也知道,何章敬有民心追捧,若是再像何暮那样很多人来讨伐我,怎么办?”

冯斯疾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说:“你确定是张洲竹逼你的。”

“我骗你做什么?”

她翻身过来,搂住他的腰身,在他怀里仰头看他:“我怕那些人讨伐我,我怕死。你明日能不能来帮我?我要是死了,可就没人帮你查云洲被破的案子了。”

冯斯疾定定瞅她须臾,露出个意味不明的浅笑来:“你确定是让我去帮你,而不是想算计我落入你的圈套,然后你在香来客栈杀我?”

不等李绮否认,他收起笑容,略带冷意地盯紧她:“李绮,如果真是那样,你可就杀我三次了。”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指尖挑起她的下巴:“如若真杀我三次,那无论我怎样对你都不算过分吧?”

李绮感受到下巴处他指尖的微微凉意,心跳猛地加快。他怎会有这样的眼神,幽暗,发着暗光,像黑夜丛林下狼群的眼睛,泛着掠夺的冷意,又怎会有这样的疑问,令她不得不去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李绮一遍遍提醒自己,他只是冯斯疾,是她的手下败将,只要自己勾勾手指,他就一定会下跪的冯斯疾。

就这样哄着自己放下心来,李绮勾起他脖子吻了上去,唇齿间轻轻啮咬住他的喉结,他伟岸的身形猛然一僵。

舌//尖轻柔滑过他凸起的喉结,她略口齿不清地说:“冯案使不顾污秽清官之名也要帮我隐瞒丽妃一案,我怎么舍得杀你?”

后劲被他一把擒住,挪开她,不许她亲。

“李绮,我知道你是什么意图,”所以他不会轻易上当,他擒住她后颈的手轻挪到她唇边,轻轻描绘着她漂亮的唇形,那指尖力道柔和得有些诡异:“省省无用的力气,也好日后能有心力讨好我。”

不然他无法保证,他会怎么对待藏金阁中的李绮。

李绮怔忡,直觉他的这句话很不好,没能问出声,只见他看她嘴唇的目光越来越暗,暗到深不可测,令人骨头发毛,她败下阵来,在他身下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

翌日,下了一整夜的雪停了。

李绮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冯斯疾的榻上,这是他最私密的个人空间,充满了独属于他的味道,一股淡淡的皂香味,萦绕鼻息不散。

她突然不想起身,有些贪恋这儿的气味和温暖,伸出手臂盖住眼睛,就那么躺着不动。

脑海里无法控制地想起昨夜冯斯疾那些话来,如果今日再对他动手,那就是第三次想杀他了。

李绮有些烦躁,躺了会儿后,想着今日还有重要之事,到底挣扎着起了身。

走出内室,发现外头的厅堂里烧着温暖的炭炉,小小的方桌上摆放着两碟小菜和一碗清粥,李绮尝了一口,是冯斯疾的手艺。

桌角还摆着一盆温水,盆边搭着一块干净的帕子。

她起身要用的所有都细心的准备好,等她梳洗过用过饭,走出门却不见府上有人。

她有点儿奇怪,但没多想,独自骑马去了香来客栈。

-

自从张洲竹屠尽了香来客栈后,为了给生香留下最后一丝念想,就一直花银子维系着客栈。

他不擅经商,客栈常年亏损,渐渐来的人几乎没了,但因生香一个执念,他依旧用银子维系着客栈的风貌。

一桌一椅都是又新又昂贵的,只是来的人不多,眼下时辰尚早,没见什么人。

李绮推门进早就跟何章敬约好的雅间,他看起来到了有一会儿了,面前茶桌上的茶水已经翻滚,往外冒着热茶的清香。

她关好门,慢步到他对面落座后,抬眼打量他。

他今日穿一身淡蓝色长袍,外罩一件银狐披肩,胸前一块儿月牙形状的环佩。

他身形也比大多数男子要清瘦一些,五官也更清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相,像一个清贫书生而非官家嫡长子。

何章敬为她斟了一盏茶,先打破沉默:“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聊天了吧。记得你初入京都的时候,跟在张洲竹身边,也常常与我见面,与我对弈。”

李绮语气冷淡:“我今日来,不是跟你回忆往昔的。”

他扫一眼她空荡荡的胸前,兀自问:“那串璎珞,怎么不戴了?”

“云洲城破,是你将援军路线卖给了南燕,是不是。”

何章敬向后靠在轮椅背上,神色淡淡嗯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知道真相的冯翊君已死,你知道了又能拿我如何?

“你的确身手不凡,但你不会以为我会独自来见你吧?我今日来见你,是有旁的事想问你。”

李绮看着他不语,他继续问:“你的那串璎珞,怎么不戴了?”

李绮去端茶的手一紧,道:“我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来,会不会来,或许是后日,后年,下辈子。我不想将这种渺茫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觉得没必要,就不戴了。”

何章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茶桌,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响,他静静凝视着李绮半晌,蓦地笑出声,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他今年三十,风骨犹存,那种清苦的长相极易激起人的怜悯。

可那双小小的眼睛里却暗含狠劲儿。

他突然把话题扯得很远,聊起几人的年纪:“我长冯斯疾五岁,长你十岁。八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