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吟下意识推开眼前人。祁楚猝不及防跌坐在地，白玉杯盏“当啷”一声滚出老远，在寂静的殿中撞出回响。
“你怎么在这儿？”
黑暗中两道目光相接。
“来给你上药，白日我——”
“哦。”陆晚吟冷声打断祁楚，撑起手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陛下既心有所属，今夜留我在此过夜，就不怕明日传出去伤了心上人的心？”
“她已经伤心了。”祁楚盯着她，“该怎么哄？”
这句话如同火星溅进油锅。陆晚吟恼怒地攥紧锦被，她与柳苏芝有不共戴天之仇，祁楚竟然问她要怎么哄人，她不提刀杀了柳苏芝就不错了。
“陛下不如学两句狗叫给她听。”她故意羞辱他，“毕竟狗最忠心，说不定她听出陛下的良苦用心，就原谅你了。”
“汪汪。”
祁楚竟真的学狗叫了两声，见陆晚吟没有反应，他将双手放在前头，做小狗状，又“汪汪汪”朝她叫了几声。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他眉眼温顺得不像话。
陆晚吟惊了许久才回神。她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下。
祁楚这算什么？喜欢她？还是只是因为她这张和柳苏芝相似的脸？
祁楚却以为她还在担心夜宿乾清宫的消息传出去，于是开口解释道：“乾清宫里都是我的人，你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半个字都不会传出去。”
陆晚吟蓦地想到金屋藏娇这个词，又联想起白日慈宁宫那座被封起来的偏殿，里头也藏着秘密，祁楚会知道吗？她状若无意地挽起耳边碎发，问：“陛下可知道慈宁宫后面的偏殿为何封着？”
祁楚身形骤然僵直。他垂下头，阴影吞没了所有神色，良久，才传来他压抑的声音，“不论太后跟你说了什么，都不要信。”
陆晚吟心头剧震，他果然知道些什么！不等她追问，祁楚又说：“她交代你的事情，如果想做，你就去做。”
闻言，陆晚吟长睫颤了颤，白日太后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祁楚这是在故意试探她还是真的不知道太后想要......
但下一刻，她忽然发觉祁楚不太对劲，整个人仿佛都在颤抖。似乎从她提起慈宁宫的偏殿，他便一直低着头，像在逃避什么东西，就连刚才说话的声音，好似也在极力控制不漏出破绽。
“你抬头。”
浓夜如墨，祁楚缓慢地抬起头，她却看不清他的眼睛，沉声道：“走过来。”
祁楚站起来，颀长的身躯将窗外的月光完全遮住。他脚下像是拖着千斤重的镣铐，缓慢地挪到床前。陆晚吟伸手摸去，触到他的手，冰凉如雪，果真还在细微地颤抖。
“你怕？”她声音里带着不可思议。
祁楚没有出声，只是呼吸越发急促。
陆晚吟稍稍用力拽他的袖子，他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轻易地倒了下来，压在她身上。温热的躯体带着龙涎香的清冽气息，整个人都在战栗。
陆晚吟想起白日他与柳苏芝的亲近，蹙眉正要嫌弃地推开，就听见他沙哑地说：“我洗过澡换过衣裳了。”
两人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一处，祁楚的呼吸依偎在她脖颈，滚烫而潮湿，声音脆弱的如同受惊的幼兽，“乔乔，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陆晚吟举起的手僵在半空，她说不清心中翻涌的情绪，默了片刻，掌心最终轻轻落在他颤抖的脊背上，“这是陛下的寝殿，我哪能赶陛下走，睡吧。”
“那你也别走。”他紧紧抱着她的手臂，额头抵上她的肩膀，仿佛抓着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陆晚吟目光落在床幔上挂着的那只布老虎，轻声道：“我不走。”
等祁楚的呼吸渐渐平稳，她才侧头仔细打量他。睡梦中的祁楚眉头紧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薄唇不时颤动，仿佛正在经历什么可怕的梦魇。
陆晚吟的手缓缓抚上他的脖颈。那里的脉搏跳动有力，皮肤温热。她五指渐渐收紧，看着那张俊脸逐渐涨红，她在心里默数。直到他呼吸越来越困难，才骤然松手。
翌日，陆晚吟醒来时身旁已经空了，锦被另一侧平整冰凉，仿佛昨夜那个脆弱颤抖的祁楚只是幻梦一场。
“娘娘醒了？”玉秋捧着铜盆轻手轻脚进来，见陆晚吟盯着空枕出神，抿嘴一笑，“陛下卯时就起了，特意吩咐不许吵醒娘娘。”
陆晚吟收回手，面色恢复如常。
洗漱完毕，李顺福已在外殿候着，见陆晚吟出来，立刻堆起满脸褶子，“娘娘大喜！椒风殿那边都就等您过去呢，里头都是陛下亲手布置的，保准您喜欢。还有，内务府今早送了一批身家清白的宫女太监到椒风殿，陛下说随娘娘挑几个合眼缘的留在身边伺候。”
闻言，陆晚吟握着茶盏的手一颤，水面荡开波纹。
是了，她现在是娘娘，要搬进椒风殿，自然会配置一些宫女太监到身边伺候，周照惊或许就在其中！
想到这里，她已经等不及了，放下茶盏就领着玉秋飞快离开。
李顺福立在原地望颇为惊讶地望着她的背影。
伺候这位主子这些时日，还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模样。
陆晚吟踏入椒风殿时，一眼就看见了周照惊。
他混在一众宫女太监之间，犹如鹤立鸡群。长相出色，个头比其他人高，肤色又白，即便穿着粗布宫裙，也掩不住那一身清贵气质。
四目相对，两人眼底皆是一颤，却又极快地压下情绪。
陆晚吟故作冷漠，随手点了几个人，“就他们几个吧。”
落选的人随内务府的黄公公打道回府，陆晚吟让周照惊进殿伺候，其余的人都散了，只剩下玉秋守在门口。
待进了内殿，门刚合上，周照惊便猛地抓住她的手，
“小银子，你没受苦吧？”
“小金子，你没受苦吧？”
异口同声，两人皆是一怔，随即相视而笑。可笑着笑着，陆晚吟眼眶便红了。
不过月余，周照惊便消瘦得厉害。昔日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如今指节嶙峋，腕骨凸出，连贴身的宫女衣裙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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