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泓见韦檀也看向喧闹之处,讪讪赔笑请他稍候片刻,立即扯着妻子赶去处置。
韦檀望见那披麻戴孝的小女郎被团团围住,心下好奇——
陆逢春性子放荡不羁,他算是有所耳闻,怎么这毕家小娘子也跟着演起来?
当日在平潭驿听小吏说起,明明是个规矩人。
他身后的钟约也嘀咕着:“毕渊膝下只这一个亲女儿,即便是过继了侄子,也不该叫小娘子跪在角落里……”
韦檀的目光越过众人头顶,留意到侧门的门缝。
毕泓站定在陆逢春面前:“陆家小侄,大郎、二郎都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怎么没陪你一道?老夫方才陪侍贵客,一时没瞧见……”
张氏叮嘱婢女两句话后,朝四周张望一圈,冲着亲戚仆婢说:“都围在此处作甚?”
说罢她上前要搀起陆逢春:“你姨父的灵位在正堂……”却不想被甩开了手。
“正堂跪着的孝子贤孙我可识不得。”
毕泓硬挤出笑来:“那是我家三郎阿荀,已过继给你姨父承嗣。”
毕菱假作拭泪,拿袖口挡住眼睛,瞟了一眼陆逢春。
只见他冷笑一声:“你们毕家兄弟子嗣的事,过继来、过继去,与我何干?我姨母只留下阿菱这一缕血脉,若非为了她,我今日也不必来这一趟。”
不等毕泓反驳,陆逢春接着说:“幸得我今日来,瞧阿菱瘦骨伶仃的模样——哼,门上站的两个倒是肥壮如牛。”
张氏恨得牙根痒痒,颧骨上的面皮绷得紧紧的。
陆家也是乡间富绅出身,原先与毕家旗鼓相当,可惜自从毕渊辞官退隐后,毕家大不如前。
而陆家子嗣旺盛,又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她不敢轻易得罪,只能一边耐着性子解释,一边等婢女将人请来。
“阿菱随父在外漂泊数年,回到长安满打满算才一个月,即便我们待她如亲女一般,也总要花些时日才能养得珠圆玉润……”
“亲女?我可只看见你们把亲生儿子摆上台面,将正经血脉撵来这角落。”
这话直戳毕泓夫妇肺管子,加上毕菱突然应景地啜泣起来,引来嘈嘈切切的议论声,更叫他们如芒在背。
“话可不能这么说!”张氏扬起声调。
突然听见婢女来报:“柳公至——”
张氏按下怒火,挂上笑脸后转头去迎。
毕菱听见“柳公”,心中一动,抬头去瞧。
来人年过四旬,被众人簇拥着,正是河东柳氏如今的家主柳奉仁,也是毕菱和陆逢春的舅舅。
柳奉仁向来自矜士族高门的身份,对两个自降身份、嫁入庶族的异母妹妹不屑一顾,即便她们都是听从父亲安排出嫁。
今日他肯踏足毕家宅邸,是碍于毕渊生前得圣上青睐,丧礼吊唁这种大事如若不现身,担心惹人非议。
张氏打着“一物降一物”的主意,抬出舅舅来压作妖的外甥,再合适不过。
她却没料到不但陆逢春不吃这一套,连毕菱也跟着闹将起来——
只见陆逢春膝行几步,扑倒在柳奉仁身前。
毕菱紧跟在后,抬起头露出清瘦憔悴的脸,泪如雨下。
一个喊着:“阿舅,他们把阿菱撵来角落,欺负我们柳家血脉!”
另一个哽咽连连:“阿舅,阿菱好怕——”
张氏见他们张口就是告状,正要忙着解释,就见柳奉仁板着脸轻声呵斥:“胡闹,丧礼之上怎能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张氏松了眉头,心神安定。
可柳奉仁也不是好糊弄的,他作为姻亲,不得不早早就来了毕家,在正堂拜祭之时没看见毕菱,心里已有了数。
不过到底是毕家家事,他也懒怠多言。
谁知张氏又特意派人将他从后院请来,他就少不得要说两句“公道话”。
“亲家,我这外甥虽顽愚不堪,但有句话还是要请你们解答一二——阿菱怎地跪在此处?”
毕泓心虚,支支吾吾。
张氏见状抢着说道:“阿菱体弱,虽说出了正月,可还是禁不得风。正堂的门又须大敞着,才特意将她安置在此处。”
这话听起来确实能圆得过去,毕菱却适时开口:“婶娘着实费心,怕我心肺燥热就撤去房中炭火,又怜我吹不得风……”
她之所以点出张氏自相矛盾之处,是因陆逢春帮自己出了头,总不能叫他下不来台。
原本她并未打算将大小事情掀开来讲,毕竟眼下还要在毕家过日子。
毕泓见柳奉仁捋着胡须沉下来脸,心中惴惴。
又看妻子将眉毛一挑,瞪向毕菱,他生怕起了争执,连忙先朝柳奉仁拱手:“柳公,近日家中事务繁杂,贱内一人主持中馈,难免有所疏忽,还望柳公海涵。”
柳奉仁心底哂笑,这毕泓也太会抬举自家。
毕家不过是凭着毕渊才挤进了长安城中,住在这巴掌大的宅邸里,正经的主人才区区几口,也称得上“主持中馈”?
陆逢春听罢却眼睛一亮,腾地站起来冲着另一边招手:“青桑、青杏,你们过来!”
两个梳着双环髻的素衣婢女应声走到人前,待抬起了头,五官竟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略高,约十七八岁,笑意温婉。
另一个十三四岁上下,天真烂漫。
陆逢春看向毕泓夫妇:“我阿娘正是担心阿菱无人仔细照料,特意送来一双婢女看顾。”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毕泓总不能自己打脸说自家能照顾周全,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柳奉仁顺道问了陆逢春一句:“她为何不亲自前来?”
陆逢春说谎不眨眼:“我阿娘惊闻噩耗,既怜惜阿菱,又忆起姐妹在闺中时的往事,沉痛不已,力不自胜。”
话讲得够客气,说白了就是柳令徽根本看不上毕家,不愿踏足此地,只是顾惜着孤苦伶仃的外甥女,才叫儿子来送婢女。
可巧让陆逢春发觉表妹受了欺负,才闹开这么一出。
韦檀站在游廊里,透过门缝看完这场戏。
围着毕菱的人渐渐散开,各归各位自去忙碌,陆逢春叮嘱几句后也告辞离去。
钟约忍不住小声感慨:“幸好柳家人还记挂着手足亲情,这毕家小娘子才稍有照拂。”
韦檀则不以为然——
柳奉仁态度敷衍自不必说,陆逢春的母亲若是真将外甥女放在心上,以河东柳氏外嫁女的身份亲自来一趟给她撑腰,哪里还用陆逢春一个半大儿郎在此设法周旋?
他的目光穿过门缝,看着静静跪坐着的孤女。
方才哭闹时,她罩在头上的麻布滑落,从侧面能看见她瘦削的下颏和鼻尖上残存的泪痕。
想必她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没有将场面闹得太僵。
钟约一看韦檀的脸色,就知道他对毕泓一家不满,从袖间取出锦袋奉上。
“毕泓和您寒暄时,他家长子悄悄塞了个锦袋与我,说是想谋个好去处。前门人来人往、不便推搡,只好先收下,我方才打开一看竟是两枚金铤。”
韦檀瞥了一眼:“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他既给了,先生大可收下,我只当不知晓。”
说着他准备抬脚走开,却发觉少女缩了缩身子往门缝处凑。
韦檀眯了眯眼睛,停在原地继续说道:“毕家长子现任什么官职?”
“不过是个流外六等的小官——毕家根基太浅,毕渊又猝然离世,如今恐怕只能指望过继的嗣子能不能得一份机缘。”
韦檀紧紧盯着门内的身影,果然又见她挪了一寸。
“说起来都是二房亲生的,可是倘若只有一个官位——”韦檀压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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