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睡得越来越久了。
我的指尖点上他额心,潜入神识去找他。
茫茫神识之海居然那么像忘乡,雪山森林,阡陌桃花,我走走停停,却看不到半个人影,只是觉得好热,阳光太烈,烤得身体直发虚。
我停下来喘了口气,望了望身后走过的路,已然看不到来处了。
这里没有烛龙的影子,可他沉睡着,意识不在心海,会在何处?
阳光烧得我心焦神急,我四处张望着,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询问、或者可以沟通的生灵,这个地方几乎像是死地。
从烛龙的神识中脱身后,我把他抱在怀里静静地思考。
神识空寂,日光炙烤,怎么看都像是神识之海正被惊扰,不得安宁清净。
也许夏无忧会有办法......
姬子几乎陷入一种和我冷战的状态,他按部就班地每天为我拿来滋养的灵果,用神力安抚我的魂体,但并不看我,像是对待一个萍水相逢的、需要他帮助的、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
但......
我站起身去姬子的居所找他。
他不在惯常坐的那把椅子上,似乎又出去了。
我犹豫了一下,转身在另外一张坐榻上坐下来等他,如果是以前,我会占据他的那把椅子,这样他一回来我就可以抓到他,让他帮我做这个或做那个,但他最近很明显不太想接近我的样子。
也许是时候离开这里了,等我把必要的事情做完。
我叹了口气。
不息山的时间过得好快,我在天光明灭中等到疲惫睡去,都没有等到姬子回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托起了我,我模模糊糊地伸手抓了一把,喊了一声:“姬子......”
这一声把自己喊醒了,我的精神一下子清明无比,马上睁眼看向眼前人,姬子的袖子果然被我抓住了——以前我在他这里睡着的时候,他也总是这样将我送回我的小吊床。
我默默地松开手。
他顿了顿,身下托着我的神力又轻轻将我放在了坐榻上。
然后他后退了两步,微微低下头看着我的手问:“殿下过来这里,是要找我帮忙做什么事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请你送我去一趟长梦池吧。”
“好,”他沉默了一瞬,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手轻轻一挥,空间破开,“一切小心。”
他偏了偏头,时空之杖和他的一股神力都落入我手心,他低声道:“你可以直接用他回来......或者去什么别的神界,我把他的空间禁制对你解开了。”
我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法杖在我手心微微发烫,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法杖,又看向怀里的烛龙,冲姬子点点头:“谢谢......我会尽快回来的。”
“嗯,”他并不看我,淡淡地应着,“珍重自身。”
我一进入长梦池,夏无忧就感知到了,他在一个呼吸间落到我眼前,自然地来牵我的手,要落下一个礼貌的吻,但这只手在看到我怀里昏睡烛龙的时候就改了方向,伸手把烛龙从我怀里抱走,低头看了一眼,指尖溢出金色神力没入我眉心,语气几乎小心翼翼:“小龙不会有事的,小殿下......你还好吗?”
“我没事,”我下意识地点点头,摸了摸烛龙的小脑袋,“他这样睡了很久......我觉得你会有办法。”
“我确实有,别担心。”他轻轻贴了贴我的手背,微笑着说。
长梦池似乎一如往昔,神仙街仍然熙熙攘攘,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去逛了,回去吧。”
黄金殿也没有改变,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我有点累,进殿之后随意找了个坐榻躺下就不再说话。
夏无忧坐在我旁边,担心地问:“小殿下好像很不开心?需要无忧帮你做点什么吗?”
他这样说着,指尖神力已经缭绕氤氲将烛龙的身体浸没了,赤红龙身在神力中缓缓旋转,却始终不醒,夏无忧冲我笑了一下:“没什么大事,神识有些波动,只是需要点时间调养。”
我点点头:“你和他关系很好,是不是?”
“......”他拂了一把额边的头发,无奈地道,“确实关系不错,小殿下怎么......”
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请你帮我照顾他,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他的动作停滞了,转头看我:“去哪里?你自己去吗?”
那是个夹杂着担忧、恐惧、偏执、绝望的眼神,仿佛我一离开就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愣了一下,笑起来,拽了拽他的头发:“想什么呢?我不是要自毁,”我又拍拍他的手,“我要去趟人间,不知会去多久,也不好带着烛龙,所以你帮我照顾他一段时间吧,无极海......没有人陪他。”
他深深地注视着我,过了很久才缓慢地点了下头:“没问题,但是你要回来,”他颤抖着吸了一口气,“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杀了他。”
我揪了一下他的脸,笑道:“还挺会现学现卖的,对我的小宝贝开刀?”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神情认真:“我说的是真的,我会和他一起等你,直到等到你。”
“好,”我点头,赌誓一般地回应,“我会回来的。”
他挥挥手,把烛龙送去了身侧另一个坐榻上睡觉,回头问我:“小殿下要什么时候去?”
“尽快吧,”我盯着面前一块地面,不是很确定地答道,“我想尽快去。”
“你以前......”我思考了一阵,还是决定开口问他,“长梦池是不是出现过另一个‘我’?”
他微微皱起眉:“什么意思?”
“没有吗......”我轻叹一声,解释道,“比如说,这一万三千年,我有没有什么时候再次回来过这里?”
“除了上次你来,我没有见过其他的‘你’。”他答道很快,也很坚定,眉头却皱得更厉害了。
我点点头,垂下眼不说话。
等到思虑一定,我伸手点上自己眉心,一点神力没入魂体,将这片神魂切下了不大的一分,痛得我微微颤抖,咬着牙才将这块碎魂递给他:“前路不知几多危险,还想请长梦池主人护住我这一片残魂,千年万年,我都会回来的。”
他在我动作的时候就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却没有出声制止,现在也只是用一种极度心疼的眼神看着我,那块残魂被他流转神力护着,如同一朵金莲中长出清苦莲子。
他掌心神力汹涌而出也将我包裹了起来,一遍遍抚过切割残魂的伤口,他低低地道:“小殿下总是这样狠心......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给自己一刀,就是在割我的骨头。”
“你知道我是必须为自己留后路的人,”我拍拍他的胸口,“谢谢你......等我回来。”
他点点头,紧紧地盯着我挥手破开空间,眼睫闪了闪,露出一个明亮光华的笑容,消失在空间的另一端。
独生塔的气息仍然冷冽,我在原地站了站,远远地从我身前越过几个仙人,却没对我动手。
眼前红影一闪,嬴烈的神情很是惊喜,向前走了两步站在我身前,微微笑着看我:“你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指指独生塔,示意我们进塔再聊。他拢住我的肩膀,我眼前一闪而过结界禁制,站在我之前听他絮絮吟唱的地方。
我沉默着坐下,先干脆地切了一分神魂下来,一边将残魂递给他,一边撑着脑袋开口:“我要去一趟人间,辛苦你帮我护着这一片残魂,我不知道会去多久。”
“你......人间没有那么危险。”他叹着气,却小心地用神力将那片残魂包裹起来,轻轻送进自己胸口,以战神躯体做了护佑的鼎炉。
我笑了一下:“厌面的事情有进展了吗?”
他摇了摇头,在我身前坐下:“我已经不让他出去了,他在这里还是很安分的,之后我会再看看。至于他说的另一个‘你’,我调查过了,是真的。”
“猜到了。”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本身已经是残魂,又硬切了两分下来,虚弱的感觉委实不太好受,这样想想,也就能理解厌面为何一定要修炼自保——参不参与争斗是一回事,有无参与争斗的实力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我之后回来,变成另一个人,你会怎么样?”我噙着笑看他嬴烈。
他轻笑了一声,指尖神力在我眉心一触即走,强行拔了一下我的精神:“这有什么,我从人间回来,也变了一个人,适应了好久,才习惯的。”
我敲了敲手下地面,慢慢地说:“等到我回来,也许极乐天已经变了,你也变了。”
“没有什么是不会变的,”嬴烈看着我,温和地说,“但我会一直与你站在一起。”
我托着下巴笑了,是真是假是敷衍,此刻都可以不管,只要听到这句话本身,就抵过一百个不清不楚的眼神。
空间在我面前破开,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嬴烈,转身离去。
忘乡的气息仍然与我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我在空中停了一会儿,太一没有出现,想来又去代天行罚了。
我在忘乡急速地穿梭,想找个舒服的休憩之地——姬子不在,便要自己来做这件事。
胸口有点疼,我的魂体支撑不住了。
眼前那座几乎称得上童趣的小木屋吸引着我落在它面前,我一步步走进去,视线四下扫了扫,太一的战袍挂在屋内深处,身周各式用具有条有理,但随意放着,似乎这屋子的主人不久前还在使用他们。
这是太一的居所。
我松了口气,强撑着走去里间的床铺,疲惫不堪地倒下睡去。
梦里我总是在不断地失去又拿回,醒来时却不知道失去了什么,又拿回了什么。星海漫无边际,我孑孓独行,轻声呢喃着几个名字,细细听来都极为熟悉,但其中居然没有我自己。
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我没有名字——我把自己丢掉了。
眼泪滚落,流不出这场梦,它越落越多,脚下汇集起一条泪河,又蔓延成一汪湖泊,顺着我的身体爬上来,没过我的口鼻。
我拼尽全力打水自救,可温度突然降低了,湖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冻结,将我冻成了一块坚实的寒冰。刺骨的寒气从身体的每寸皮肤渗透进来,如同千万根针将我穿进又穿出,像惩罚又像修补。
极度严寒中我的泪也被冻结了,流不出也收不回,凝在我眼眶里成为一粒万年的水晶。
我被困在这无法呼吸的冰湖里,千年万岁,将世间生灭一一看尽。
意识逐渐沉沦进虚无,我在梦里闭上眼睛,在梦外醒来。
眼前那个朦胧的身影是......太一,他微微倾身,指节拂过我的眼角,轻声开口:“别怕,我在。”
月华一般的长发坠落在我身上,像千百束蚕丝将我包裹,我笑了一下,伸手抓了抓他的发尾。
他顿了一下,又温和地笑,容忍了我的胡作非为。
“怎么过来了?”他问。
我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才迷糊着说:“来看看你......”
他指尖光华闪了闪,神力涌入我眉心,将神魂从上到下查看了一遍,另一只手探过来抓住我手腕,神力化成水流漫过我整个魂体。
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摇了摇头,叹息着:“神魂残损成这样......还敢跑出来。”
“还好,”我漫不经心地应答道,盯着他的脸,他眉峰微微蹙着,两弯细眉微微上挑,稍显凌厉,眼神却是哀怨的,分外好看,我喃喃了两声,“太一......真美。”
他抓着我手腕的手紧了紧,瞥了我一眼,眼神在我唇边重重一落,神力抚过我刚刚切魂的伤口,
那处魂体像是被盐水浸过,疼得我颤了一下。
“无情仙是要......惩罚我吗?”我哑声笑道,“我做了什么触怒天道的事?”
“别动,”他轻声道,“忍一下就好了。”
那道伤口在神力的抚慰中慢慢变得圆润光滑,等他放开手,魂体至少是完整的,不再有一个缺口了。
他平静地松手,伸手在我额心轻轻一触:“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睡醒再来吃些东西。”
“好。”我垂着眼不看他,又把身子转向了背对他的方向,眼泪无声无息地滑入身下床榻,我看不到,他也看不到。
我没有睡着,只是睁着眼睛听他在室外走动来去,偶尔有各类用具碰撞的声音轻轻响起。明明是个神明,却过着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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