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赵长宴便没有再出现过,沈秋辞似乎能偶尔看到罗丑的身影在院中一晃而过,但那身影好似浮影,又好像幻觉,闪过了一下,便又不见了。
她被禁足在府中,时日一天天过去,窗外逐渐显现出春光来。
春日可是要踏青的。
她心神微动,沈廷遇仍滞留荆楚,迟迟未归。她心里除了不安之外,还隐隐浮起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重忧虑。
这场流民之乱,委实透着几分诡谲,赵砚行断然不会坐视局势持续动荡。此时派沈廷遇前去,说是彻查,可他大概早已察觉沈廷遇在先帝时期与漕运的牵连,如今——
沈秋辞心头一紧。
怕是借着“彻查”之名,先让他暂时离开京城。
沈廷遇迟迟未归,恐怕早已被什么事羁绊了手脚。何况,前几日锦衣卫指挥使崔兆玉横死街头,京中震动,人心惶惶,而魏贞也忽然销声匿迹。若是有人怀疑其中另有隐情,却也无从深究。
沈秋辞原以为赵砚行即位后,局势应当稍有回稳,谁知春日已至,朝局却愈发混乱。纵然她未曾亲历庙堂之争,却也能感受到那压抑在空气中的风暴前兆。
她并不知,自赵砚行登基以来,虽有心整顿朝局,也提拔了不少亲信。但先帝晚年奢靡无度,肆意征敛,朝廷早已债台高筑,加之天灾频仍,国库早成空壳。
而先帝在魏贞一派的宦官怂恿下,沉迷仙道,不理政事,宫中虽堆满珍奇珠玉,却拿不出一两银钱用于民生。
江南漕运利益勾连走私,军饷亏空,甚至被人私下贩卖,买官鬻爵、官商勾结之风亦早已大行其道,江南更是水深火热。至今落得如此境地,实则不过是早已埋下的祸根,如今显现罢了。
微风轻拂,院中花枝微颤,零星几朵嫣红点缀枝头,隐隐透出几分春意。沈秋辞望着窗外,心中却生出一丝荒谬的错觉。
时局动荡,人情纠葛,纷乱难解,可这春色却一如既往。
她心绪纷杂,可目光却仍不自觉地被那一点春意牵引。风轻轻拂过,挑起她的发丝,亦卷着几片落花微微晃动,仿若天地一同随风起伏。
下一秒,她耳边传来熟悉的女声。
红叶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
“小姐——”她表情灵动,露着个笑,面上的酒窝因笑意而更深,“夫人说外头春光正好,想带小姐一同去踏青赏春呢!”
踏青?
沈秋辞淡淡笑了笑:“可父亲说了,不许我出府。”
红叶闻言,眼睛一转,笑道:“老爷虽是这般说,可他如今不在府中,夫人却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只等小姐更衣,便可出门赏春。”
沈秋辞怔了片刻。她与母亲素来有春日踏青的习惯,每年这个时节,都会乘马车郊游,折柳拾花,颇有野趣。往年若是沈廷遇有暇,也会同行,而如今,自然是不可能了。
不过——
父亲一向拗不过母亲。
她心中微微意动,面上却不显分毫,只淡淡道:“车马可都备好了?”
红叶忙不迭点头。
“是呢小姐,那罗丑——”她自觉嘴快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看着沈秋辞的神色,“他也都备好了,就等着小姐呢。”
红叶虽不知小姐与罗丑之间究竟如何,但她素来聪慧,人情世故也颇为敏锐,早已察觉到沈秋辞对罗丑那一丝难以言明的在意。
她心里暗自嘀咕,那罗丑着实不识好歹,换作旁人,若能得小姐青睐,早该万死不辞,处处妥帖贴身伺候,哪有他这般,三天两头不见人影,主子要寻也寻不到的?
不过,小姐似乎也未曾真正放在心上,便由他去了。
沈秋辞闻言,微微抿唇,手中动作却不自觉快了几分。红叶见状,也连忙上前,替她梳理青丝、更衣整束,不多时,便已收拾妥当。
她身着一袭桃色袄裙,裙底缀着精致的宝相花纹,走起路来,裙幅微扬,花边顺着衣摆轻轻摇曳。桃色本是明艳之姿,而此刻却被宝相花的端庄压下了几分,留下的却是极为雅致的情趣。
待她携红叶走至沈府门前,沈夫人已端坐马车之中,而她的目光却被马车旁一道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去。
是他。
她抬眸,对上了他的眼。
罗丑依旧一袭黑衣,沉沉如夜,腰间悬刀,身姿冷峻,浑身透着一股肃杀之意,一望便知并非寻常侍卫。此刻春光正好,满目生机,而他却神色冷淡,毫无笑意,竟像是被硬生生拉来踏春一般,与这明媚春色格格不入。
沈秋辞微微蹙眉,见到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烦闷。可转念一想,这人这段时间都避着她,如今即便见着,也并未主动上前寒暄。
思及此,她索性连一贯的颔首都省了,仿若未曾看见他一般,径直朝马车走去。
她的裙摆摇曳,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衣袂拂动间,带起一缕清幽的暗香。
罗丑指尖微微一动,却终究未曾开口。
好似两人之间从未讲过话一般。
沈秋辞心下不快,虽说不清个中缘由,可见他如此冷淡,心中那股无名怒火便不由自主地腾起。
可她面上却不显,要不然像是落了下风似的。她面容沉静,抬步踩上马凳,正欲登车。
可不知怎的,那凳腿忽然微微一晃——
顷刻间,她身形不稳,直直后倾,眼看便要摔个四仰朝天。
沈秋辞心中一惊,暗道不好。
然而,几乎是在刹那间,一道有力的臂膀稳稳扶住了她。
罗丑依旧神色冷峻,手里却牢牢扶住她的身形,待她站稳,便立刻松开手,毫无半分迟疑,仿佛片刻多留都是僭越。
沈秋辞先是被他的动作愣住了,接着看到他立马把手收回去,心里又有了些恼。
忽冷忽热,忽近忽远。
两人之间虽有身份之别,可她却委实摸不透他的心思。
若是不愿靠近,那日又何以那般投入……
想着,她轻咬下唇,正要再次踩上马凳,耳畔却忽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
“小姐,属下侍奉您上车。”
男人的声音冷静,里面却隐隐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回眸望去,便见他缓缓半蹲下来,原本高她一截的身子立时矮了不少。他伸出一只手,掌心摊开,显然是要让她踏上去。
那手骨节分明,形状极好看,只是掌心粗砺,似还残留着方才扶住她时的触感。
京中权贵之家养“人凳”者不在少数,沈秋辞也有所耳闻。可这种风气,沈廷遇向来是不屑的,她亦不喜,因此从未让侍卫如此侍奉。
可如今,这个高大的男人却半蹲在她面前,伸出手,姿态竟有几分……讨好。
像是自知这段时日未曾尽责,如今要弥补一般。
四周侍卫本就站得远,沈秋辞望着那摊开的掌心,心中的恼意稍减几分,却又徒生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不愿这样待他。
尤其是听过他的身世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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