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怪在城里大闹了一场,把百姓都搞得人心惶惶的,不但天一黑就紧闭门户,就连白天街上的人也少了。
段星河等人值了十天夜,去官府交任务。太守看着他们,道:“这就干完了?”
段星河坦然道:“干完了。”
太守道:“可本官听说,白天城里又闹妖了啊。你们难道不帮忙抓一抓?”
段星河道:“我们负责的是保证夜里的平安,还帮您净化了不少地方,跟现在的问题是两回事。”
太守看着他,段星河平静地站在他面前,言外之意是抓妖可以,那是另外的价钱。
能值夜这么久还没出事,就说明他们确实有点本领。太守有些恼火,但又拿他们没办法。他想了想道:“这样吧,你们帮本官把那个捣乱的妖物赶走,我给你们五十两银子。”
段星河之前干那么久就挣五十两已经亏了,这次又给这么点,这官老爷着实是抠得很。他道:“在下能力有限,要不然大人请别人来看看吧。”
这城里有点名气的道士太守都见过,心里清楚不如这几个年轻人厉害。这些人都是过路的,一旦走了,就没人再帮他了。太守有点慌了,连忙道:“别,要不这样,你们只要能制服那个妖怪,我给你们七十,八十……一百两!”
他一副肉疼的表情,觉得自己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危简直太慷慨了。段星河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他干活儿,对方还觉得自己亏了。宋胡缨站在一旁,开口道:“不是一个,一群,大的带小的很麻烦。”
李玉真也道:“我们见过那些妖怪,危险的很,一百两办不了。”
太守被他们吓住了,寻思了半天,觉得自己的城里出现了这些东西实在让人害怕。他道:“那你们想要多少?”
段星河翻了个倍,伸手比了个二。太守的脸顿时就绿了,把他一根手指头按了回去,道:“最多一百五十两,多了你们就别想了。”
段星河看了其他人一眼,众人觉得也行。段星河便道:“好,那先把之前的钱结了吧。”
太守摆了摆手,有人拿了银子过来。太守道:“那你们可千万给我解决好了啊。”
段星河收了钱,微微一笑,道:“大人放心,我们会解决妥当的。”
众人回了客栈,坐在屋里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段星河道:“那些妖魔不是只在晚上出现么,怎么现在白天也出来了?”
步云邪道:“可能就是咱们每天晚上都巡逻,它不敢夜里出来,才白天闹事的。”
这么说来那妖怪还是有点怕他们的。不过糟糕的是,它一点也不怕那些百姓,又是上身又是挑拨人打架的,行事十分嚣张。
段星河看向宋胡缨,道:“你跟它接触过,感觉怎么样?”
宋胡缨道:“也没交手,就是它挑拨那些书生打架,我救了个人。它后来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赵大海当时也在街上,都看见了,道:“这世道太乱了,妖怪这么个作乱法,让人怎么活?”
李玉真沉吟道:“以前也没这些妖怪的,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妖魔横生,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
步云邪道:“应该是薛红玉她们放出来的,那老道士说做梦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一个红衣女人。”
众人想起了万象门的人祭祀胭脂山大妖的情形,感到了一股阴森的气息。燕丘的萨满说过,信奉虺神的人正在到处寻找上古大妖,把它们从封印中唤醒,让它们去人间作恶,以人类的恐惧、痛苦等负面情绪来滋养他们的神。
伏顺挠了挠头,道:“那咱们要怎么办?”
段星河也没有头绪,这时候就听外头有人敲门。小二哥站在走廊上道:“客倌,有个书生想见你们这儿那位穿青的小道长。”
李玉真指了一下自己,道:“我?”
小二哥道:“啊对,他在楼下等着呢。”
屋里的窗户开着,李玉真下意识看向街对面的书院。此时已经散学了,里头没了人。李玉真跟那些人没有来往,不知道他们来找自己干什么,道:“请他上来吧。”
众人等了片刻,一个白衣书生来了。李玉真定睛一看,正是那天挂在栏杆边上的那人。他道:“喔,是你啊。”
书生手里拿着一包橘子,提着两包点心,放在了桌子上。他一眼看到了宋胡缨,眼睛亮了起来,向她行礼道:“之前多谢姑娘相救,我听说你们住在这里,过来道一声谢。”
他其实想见的就是宋胡缨,但点名找个女孩子不合适,便说要找跟她一起的那个男子。宋胡缨淡淡道:“不必多礼,举手之劳而已。”
段星河道:“阁下是?”
那书生想起还没自我介绍,道:“在下杨钟,在对面书院读书。”
李玉真道:“原来是杨兄,你们书院的人好些了么?”
杨生道:“我没事,其他人也还好。但是……我朋友那天回去之后就病倒了,一直没来学堂。”
李玉真道:“什么朋友,差点把你从楼上推下来的那个?”
杨生显得有点尴尬,道:“是,但也不能怪他,当时他被妖物迷惑了。当时大家都不清醒,也不止他一个那样。”
众人沉默着,仿佛觉得这小书生的脾气也太好了些。段星河道:“你们俩不是朋友么,他干嘛这么恨你?”
杨生垂下了眼,道:“他说我文章写得比他好,我死了他就能考上了。”
这是什么屁话,天底下的考生那么多,那小子不想着把自己的书读好,光看别人不顺眼有什么用。
段星河记得在街上被一个人的文章糊过脸,当时下楼来拿的就是杨生。他道:“那个被风吹下来的文章,是你写的?”
杨钟一怔,想起了当时的情形,原来他们早就见过面了。他道:“是我那位朋友写的,他叫乔子明。”
段星河笑了一声,觉得那人属实是多虑了,那文章不光一笔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内容也十分干枯乏味,毫无文采可言。说的极端一点,把伏顺扔到学堂里按头学三年,写出来的文章都能比他的好。
杨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忧虑道:“我白天去家里看他,他一见我就发脾气,人也病恹恹的,身上好像还有脏东西缠着。”
段星河没说话,杨钟道:“我知道你们本事大得很,那天这位小道长用法力护住了学堂,妖怪就没再来过。这位壮士……壮士姑娘更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小鬼看到她都要绕路走的!”
他想起她救自己的英姿,眼里充满了光,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宋胡缨总感觉自己被他夸成了一个母夜叉,有点高兴不起来。
段星河道:“你不恨他么?”
杨钟摇了摇头,道:“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早年没了父亲,读不起书。他家条件好一点,但也没到特别富裕的程度,却舍得资助我跟他一起上学,我真的很感激他。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他的本意,我想求求你们,把他身上的脏东西赶走行么?”
段星河正想寻找那妖物的下落,跟他走一趟说不定就能找到。杨生见他们没回答,伸手摸荷包,道:“你们要钱么,我代人写信挣了些钱……”
遇到这种老实人,段星河就忍不住要逗他一逗。他靠在桌边,嘴角一扬道:“我们帮人做法驱邪,一般要收一百两。”
杨钟的身体一僵,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他嗫嚅道:“能便宜一点么,我攒了二十两,不够的部分给你们打欠条。”
他宁愿欠债也要帮朋友,这份心就很让人动容了。步云邪胳膊肘碰了碰段星河,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段星河也不靠他挣钱,道:“今天心情好,收你十两,算开个张。”
那书生顿时振奋起来,生怕他反悔似的,连忙把钱掏了出来。段星河接过银子,轻轻抛了抛,道:“他家在什么地方,带我们去吧。”
乔子明前天把好兄弟从二楼推下去,差点铸成了大错。他清醒过来懊悔的不得了,回到家里就发起了烧。他病的迷迷糊糊的,觉得很对不起杨钟,忽而又听见一个声音对他说:“推得好,夫子整天夸他文章写得好,却老是斥责你不用功。你在他跟前总是抬不起头来,难道不该出口恶气?”
他喃喃道:“他是我朋友,他过得好,我就高兴。”
那声音却讥笑他道:“你差点害死了他,他已经恨你了,你们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
乔子明挣扎道:“不会……他白天还来看我了!”
那声音道:“你不是把他赶出去了吗?”
乔子明记得自己好像是冲他扔了个枕头。但他现在精神恍惚,生怕杨钟靠得近了,自己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只能用这种粗暴的方式撵他离开。
他在屋里睡了一天,傍晚醒了过来。他伸手摸了摸额头,已经退烧了,但身体还有些虚弱。他坐了起来,黑色的影子投在脚下,悄然伸出了几条触角。
乔子明浑浑噩噩的,打开门想透一透气。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在晚风里伸了个懒腰。前头的院子里已经点起了灯,爹娘妹妹应该已经吃饭了。他转身回屋,想换身衣裳去前头看看。这时候就听身后有人道:“乔公子?”
乔子明回过头来,却见屋门口站着个年轻的俊道士。他道:“你是谁,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段星河道:“你朋友让我来看看你。”
乔子明有些疑惑,道:“啊?”
段星河淡淡道:“他很担心你,跟我走一趟吧。”
他说话声中,伏顺忽地从门后冒了出来,呼啦一下子把一个麻袋套在乔子明头上,顺手在麻袋外面拍了一张黄符。乔子明吓了一跳,在麻袋里不住挣扎,喊道:“救命啊——”
段星河道了一声得罪,一掌劈在他脑后,麻袋软软地垂了下来。赵大海嘿嘿一笑,把麻袋背在身上,拔腿就走。三人翻过了墙头,一起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众人来到城头的那间道观里,赵大海把麻袋重重地扔在地上,抹了把汗。
“好家伙,这小子可真沉啊。”
老道士等了好几天,还以为没法子了,正坐在大殿的一角借酒浇愁。步云邪道:“老先生,你怎么又喝酒?”
老道士连忙把酒葫芦藏在了身后,道:“没有,是水,水。”
就算喝醉了弄丢了妖怪,他也改不了,实在是本性难移。他看着麻袋道:“这是?”
段星河道:“那妖怪附在人身上了,想办法把它赶出来就好了。”
老道士十分激动,道:“好得很,还是你们年轻人有办法,比老头儿强多了!”
段星河道:“道长过奖了,来搭把手。”
几人扯开麻袋,把小书生从里头倒了出来。李玉真在屋外贴满了符咒,让那妖怪进得来,出不去。乔子明躺在地上,还没醒过来。步云邪轻声念诵咒语,一片金色的灵光覆盖住了乔子明的身体,光芒越来越亮。小书生身上嗡地一声响,一道黑色的雾气再也藏不住了,陡然冒了出来。
好不容易从面具里逃出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被人抓了回来。那妖物见周围这么多道士,十分惊慌。它一头向外撞去,刚碰到窗户就听嘶啦一声。却是屋外的符咒放出亮光,瞬间灼伤了那妖物。
它骤然缩了起来,回头向另一个方向撞去,却又被烫伤了。李玉真把窗户封的滴水不漏,它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发出尖锐的叫声。
“嗷嗷嗷——”
段星河站在它面前,冷冷道:“别折腾了,省点力气吧。”
那团黑雾被人包围着,实在退无可退,发出一个像小孩子一样的声音。
“你们要干什么?”
段星河道:“你就是上古大妖,掌管嫉妒?”
黑雾漂浮在空中,仿佛觉得他很有眼力,傲然道:“是又怎么样?”
段星河道:“这里不欢迎你,别在这儿捣乱。”
嫉妒尖声笑了起来,道:“小子,别太猖狂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我的存在。这些人滋养着我,召唤着我,我为什么不来?”
段星河道:“你来能做什么好事,挑拨人打架?”
嫉妒道:“他们本来就恨着彼此,我只不过让他们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罢了。”
它骤然飞到段星河面前,跟他对视着,发出讥诮的声音,道:“你跟你的朋友之间,难道就没有嫉妒么?”
段星河坦然道:“没有。”
嫉妒嘻嘻一笑,道:“是么,那就让我照一照你的内心好了!”
它说话声中,身体骤然缩小,嗖地一下子钻进了他跟步云邪的身体里。段星河一瞬间僵立在原地,双眼失去了神采。步云邪没有防备,往后晃了一步,也像个人偶一样站着不动了。
老道士吓了一跳,失声道:“啊,这是怎么了?”
众人一时间都不知所措,伏顺和赵大海上前来,扶着他俩靠墙坐下了。
“醒醒,能听见么?”
宋胡缨伸手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段星河的眼睛茫然无神,意识好像被另一个世界的情形占据了。步云邪直接闭上了眼,好像昏过去了,眉头微微簇着,就像做梦一样。
众人没想到这妖物个头虽然不大,但还挺有能耐的。两个金丹期的人,一下子就被它把元神劫夺了。伏顺有些手足无措,道:“不是,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李玉真也道:“怎么办?”
他们的神识应该是被嫉妒拉到另外一个空间去了,强行拽回来会对他们造成伤害。宋胡缨道:“等等吧,先护住他们的身体。”
她低声道:“做个金光咒,等那妖物一露头,就……”
她怕妖物觉察到,凑在耳边教他。李玉真的脸骤然红了起来,连忙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结印。”
窗外蝉鸣阵阵,步云邪在星垂殿中醒了过来。外头的天空湛蓝,屋檐下挂着的风铃轻轻摆动。
小笙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他揉着眼坐起来,却见段星河从外头跑了进来。
“好兄弟,你在呢,有空没有?”
无事献殷勤,肯定不怀好意。步云邪淡淡道:“怎么了?”
段星河拿了一叠纸和一卷书过来,露出了欠揍的笑容,道:“帮我抄几份经,明天就要交了,我写不完。”
最近天热,师父让大家抄十遍道德经,静心养气。功课是十天前布置下来的,每天写一遍刚好。步云邪早就写完了,段星河却天天出去野,攒了一堆作业。步云邪道:“还差几遍?”
段星河心虚道:“七……八,可能九遍吧。”
步云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十天你就写了一遍,早干什么去了?”
段星河搔了搔头道:“我忘了。”
他虽然功课做的不及时,拳脚功夫练得倒是挺勤快的,观里的活儿也干了不少。他毕竟是大师兄,若是当众挨骂也太丢人了。步云邪叹了口气,道:“帮你写两份,剩下的你自己写。”
段星河讨价还价道:“四份。”
步云邪沉下了脸,道:“出切。”
段星河哈哈地笑了起来,道:“别生气嘛,帮我写三份,改天我打只狍子请你。”
外头天光还早,步云邪不想跟他磨牙了,把纸接了过来,打算能写多少是多少。地上铺着竹席子,两人在矮桌跟前坐着,天空中飘着几朵淡淡的云彩,风轻轻吹来。段星河磨着墨,屋里弥漫开一股松香气。
步云邪看着他写的字,在手心里比划了几下,从前他也帮段星河写过功课,对他的笔迹很熟悉。他的字不能说难看,就是有点不拘章法,大开大合的,跟他的人很像。段星河铺开了纸,开始奋笔疾书。步云邪坐在他对面,照着他的字抄经。
写了一阵子,段星河头一点一点的,开始打瞌睡。步云邪轻咳了一声,他便睁开了眼睛,继续抄写。没抄一会儿,他又开始打盹,好像就是不爱跟笔墨打交道。
步云邪没再理他,想着先把手头这份抄完。他写了一阵子,发现段星河趴在桌子上,居然堂而皇之地睡起觉来了。步云邪看着他,心里好像有个声音道:“你帮他写功课,他还在这里睡觉,你不生气么?”
步云邪眼也不抬,道:“醒醒。”
段星河迷迷糊糊道:“我就睡一会儿……”
他的呼吸越来越沉,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就在这里睡着了。步云邪端详了他一阵子,悄悄地凑了过去——在他脸上画了几撇胡子,左边三道,右边三道。笔触凉凉的,段星河喃喃道:“干嘛?”
步云邪道:“你至少要写一遍吧,别太过分啊。”
段星河道:“不是有你么,你写就行了。”
他这么坦然地让别人替他写作业,好像人家欠他似的。步云邪有点生气了,过去蹬了他屁股一脚。段星河一个滚儿摔在地上,无辜地睁开了眼,道:“你干嘛?”
步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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