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越还有许多事务要去处理,先行一步离开了。一时间,帐内只剩下戚家几人。
下属不在,戚叶临的神情姿态也松弛了几分,颇有些欣慰地道:“想不到柔儿如此聪慧通透。”
“只不过是将诸般决策在脑海中推算演练了几遍,得出相较可行的那一条罢了,算不得什么。”阿柔得了赞赏,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开心,她微微垂下眼睫,“而且,我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私心。营中条件有限,可大哥的伤,不能再拖下去了……”
戚叶临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一旁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大儿子身上,眉宇间染上愁色,“是啊。”
沉默片刻,阿柔又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方才没有说。”
戚叶临转过头看向她,“是什么?”
阿柔将手扶在下颌,细细思索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谢阳为何要勾结哈赤努尔,对西北大营下手?”
戚叶临说道:“至少就目前的结果来看,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讨到什么好处。若是西北铁骑在一夕之间覆灭,陛下兴许会让他来补边境的空缺,倒是个赚取功绩的机会。只是一来,以连远道节度使兵的战力,即便是勾结哈赤努尔,也远没有将西北铁骑全军覆没的能耐。二来,这事做得太大张旗鼓,天子对他不可能不有所怀疑,风险远比收益高。”
“是啊,要想一举歼灭西北铁骑,简直是痴人说梦。”阿柔顿了顿,说道,“可若是,他的目标从来不是歼灭我们,而是……拖住我们呢?”
戚叶临一愣,“什么意思?”
“谢阳好歹也是一军统帅,不可能不知道节度使兵与西北铁骑实力悬殊,更不可能以卵击石。我为西北大营通风报信,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但如今的局面,一定也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阿柔神色冷冽几分,“这场仗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他会对我们下手,是因为西北铁骑的存在对于他整个计划而言十分棘手。”
“这个谢阳,他究竟想做什么?!”戚叶临仗打得厉害,对于势力斗争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却没什么研究。
“不是谢阳想做什么。”阿柔摇了摇头,“是林予哲想做什么。”
戚叶临面色巨变。
“回想起这一两年发生的事情,倒是都连在一起了。”阿柔面色凝重地说道,“二哥查过了,熙贵妃的身世背景皆为作假,她能入宫,背后必然有位高权重者推波助澜。若这事是林予哲做的,便是为了惑乱君心,也方便他掌控陛下的生活习惯、身体状况。”
“定州地动确为天灾,可紧接着爆发的疫病却处处透着蹊跷。傅知州已经及时组织救援,安置难民,为何还是遭了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的瘟疫?即便是傅知州有力不能及的地方,疫病也该起于照管不到的荒郊野岭,而非城中难民营。而在疫病爆发之前,谢阳曾带兵来送过粮草物资。”
“就在我们因疫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京城仙君庙走了水,足足烧了一整条街。寺庙乃是供奉香火之地,走水原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为何偏偏是京城仙君庙?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天下人皆传天子无德,天神雷霆大怒,降祸世间。这绝对是有心之人刻意设计的结果。”
“在这之后,林予哲将两个骗子道士送入宫中,举办请神典仪,获取了陛下的信任。是为了让陛下沉迷于求仙问道,从而荒废朝政。”
“再加上此番西北大营遭到的劫难。”阿柔终于说出了结论,“林予哲的谋算,求的是整个天下。”
戚叶临的脸色十分难看,“照你所说,林予哲和谢阳想要拖住我们,是因为……”
“就在咱们被困此地的日子里,大昭怕是已经变了天了。”
周遭的空气都冷了下来,直刺人心。
……
当初戚思彦将江北孙氏家主孙映梅引见入宫,为皇上诊脉,揭露出他一直以来被人下毒的事实。
圣上惊疑不定,一怒之下处决了许多身边亲近的宫人。
第二日早朝,戚思彦又上奏状告——熙贵妃柳云熙身世背景皆为造假,其入宫为妃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必有不轨之心。
李钰闻之,再一次气血上涌。
这简直就是在暗示他,熙贵妃就是那个给他下毒的人!
李钰无法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多年的枕边人会做出如此行径,但身份造假一事证据确凿,这足以说明熙贵妃的入宫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这背后之人究竟想通过熙贵妃达成什么样的目的?李钰不敢细想。
“此女包藏祸心、为害朝纲,还请陛下处置!”有臣子跪下请命。
“你!”李钰脑海一片混乱,自欺欺人地道,“只是身份作假,说明不了什么!”
“陛下万不可被妖女蒙蔽了双眼啊!”又有文臣跪下劝谏,字字珠玑,“自古以来,红颜祸水的例子还少吗?天下兴亡,皆系于陛下一人。妖女已犯欺君重罪,陛下莫非还要包庇吗!”
此言一出,在朝堂之上掀起重重波浪。
李钰因沉迷声色而荒废朝政一事,已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朝中众臣早就对此颇有微词,只是先前的劝谏一直没有什么效果,这次好不容易抓住机会,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再者,他们之中有的人虽然算得上忠心,却远没有为君而死的决心与勇气。他们不敢触怒天子,更不敢在明面上谴责陛下色欲熏心、懒政怠政。
但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一个女人,可是太容易了。
丞相梁朝越是个精于算计的老狐狸,轻易不会惹祸上身,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着朝中的局势,直到众人都开始声讨熙贵妃的时候,才出言附和着,“请陛下明鉴。”
李钰看到这副阵势,简直要气疯了,“住嘴,都给朕住嘴!”
现场稍稍安静下来了一些,但众臣仍旧执拗地跪在地上,一副誓不罢休的作态。
“你们若愿意跪,便一直跪下去吧!”李钰气急反笑,站起身来,将桌案上的东西一通乱砸,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一下朝,李钰便直奔惊鸿殿而去。
熙贵妃听到下人禀报,笑意盈盈地在门口迎接,却见李钰怒气冲冲地向她走来,“柳云熙,朕对你这般好,你为何要欺骗朕?”
熙贵妃花容失色,跪下道:“陛下,臣妾不明白。”
“不明白?你不明白?”李钰冷笑着将衣袖里的奏折取出来,扔在她的面前。
熙贵妃捡起那本奏折,越看越是心惊。
她抬起头,眼中雾气氤氲,看了便让人心生怜惜,“陛下,这件事臣妾可以解释。”
“哦?解释?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李钰凶狠地道。
“臣妾的确不是敬州知州的亲生女儿,而是他捡回来的养女。”熙贵妃声泪俱下地解释道,“父亲的亲生女儿在选秀前一日染了怪病死了,这才让臣妾代替她入宫。”
李钰听到这个解释,简直要气笑了,“入宫前一天染病死了?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病能让一个好端端的人毫无征兆地就死了?事情发生之后,又为什么不上报朝廷,而是让你一个养女代替入宫?柳云熙,朕原本是想好好听你解释的,可你就这样糊弄朕?!”
“陛下!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熙贵妃将三指并拢,作发誓状,“有的病来得蹊跷,实在难以用常理解释,但它偏巧就是存在。陛下如若不信,大可去问太医。父亲当初便是知道此事不好解释,再加上臣妾与阿姐年龄相仿,便起了侥幸的心思……也许此事做得是有不妥,但臣妾和父亲绝不敢不敬陛下,更无不轨之心啊!”
李钰依然沉着脸,“哦?那么朕身体里的毒又是怎么回事?”
柳云熙惊愕地道:“陛下这是在怀疑臣妾?”
李钰避开了她的视线,生硬地道:“能在朕无知无觉时给朕下毒的,只有最亲近之人。你让朕如何不怀疑?”
“陛下!”柳云熙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臣妾与陛下这么多年的情分,难道如此不堪一击?”
李钰依旧没有看她,“正是因为朕这么多年一直宠你护你,朕才接受不了任何背叛。”
熙贵妃整个人如置冰窖,过了许久,她终于说道:“臣妾入宫多年,一直蒙受陛下宠爱,臣妾感念陛下怜惜,对陛下更是钦慕欢喜万分。臣妾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倘或陛下不信,臣妾可以死明志。”
说罢,柳云熙直接站起身来,直直地向一旁的石柱撞去!
“熙儿!”李钰闻言大惊,连忙回头看向柳云熙。
李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座专门为熙贵妃打造的极乐宫殿,竟有一天会被贵妃自己的血染红。
……
京城,景西王府。
“咳咳,咳咳咳……”屋舍里,戚思彦身着一件单薄的月白长袍,靠坐在床榻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只手捂住嘴,艰难地咳着。
乐瑶在一旁给他拍着背顺气,脸上的担忧简直都快溢出来了,“彦哥哥,需要叫大夫来吗?”
戚思彦强忍着咳嗽,笑着摇了摇头,摸了摸乐瑶的发顶,说道:“大夫昨日不是来瞧过吗?只是风寒罢了,不碍事。”
“可是,可是……”
戚思彦握住了乐瑶的手,温柔地说道:“乖,彦哥没事,别害怕。”
被他这么一安慰,乐瑶反而更想哭了,她哽咽着说道:“父皇怎么变得那般不讲理了。柳云熙那个狐媚子,勾得父皇无心朝政,又犯下欺君大罪,几颗脑袋都不够她掉的!怎么寻死觅活地闹了闹,父皇便轻而易举地原谅了她,还让彦哥你为她守夜祈福!她这不也没死成吗,谁知道是不是做戏。”
戚思彦语气轻柔,“我几次三番在朝堂之上下了陛下的面子,他心有怨气,要冲我发泄,倒也在意料之中。”
“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江山社稷重要!”乐瑶又生气又难过。
“是啊,这个道理,乐瑶都明白,他怎么不明白呢。”戚思彦自嘲地笑了笑。
乐瑶心中愧疚难过不已,“对不起,彦哥哥,都是父皇识人不清,可是我……可是我夹在中间,什么都做不了。”
“不是这样的,乐瑶。”戚思彦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依然柔和动听,“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也是我的妻子。正是因为陛下宠你、爱你,不愿让你受伤难过,即便我总是不顾情面、直言不讳,他也不会轻易惩戒。所以乐瑶……”
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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